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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祸端

  • 作者:英年早肥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时间:2021-07-05 11:14:13
  • 章节字数:19606字

且说陈羽随着那银屏来到前面正院里,进了门银屏先是打发了那院子里两个小丫头子几件事,这才引着陈羽到了二奶奶平日里议事的厢房。

要说在厢房里议事,这倒是府上头一遭。这皆因太太近年来一心向佛,便对这府里的大事小情都懒得理了,等到二奶奶一进门,便把府里的事一股脑儿全交了过去,不过是自己照看了一段时间,眼瞧着她熟了路,便彻底的撒手不管了,只每日价吃斋念佛的,闲来无事时,也不过同二奶奶并几位小姐说说话儿就罢了。

这府里的事儿归二奶奶管了之后,为了图个方便,她便将议事的地方换到了自家院子里,只是却又不敢在堂屋里,怕犯了忌讳,这便选了厢房来充作议事的地方。

银屏进了厢房便命小丫头子上茶来,然后让陈羽坐。陈羽逊谢道:“屏姐姐面前,哪里有我的坐处,姐姐有什么吩咐,我只站着听便是。”

那银屏闻言道:“哪里来的这许多客套,今儿二奶奶不在房里,你且坐就是。这样我才好与你说些事儿。”

陈羽闻言一笑,他素知二奶奶虽是个极威严的,这陪嫁丫鬟银屏待下人却还宽厚,便依言在下首处坐了下来。这时小丫头子奉了茶,银屏摆摆手让她下去了,房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银屏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道:“二爷的事,你素来是个知情的,我说话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有什么话就说在当面了。我今儿找你,是想求你个主意的。”

陈羽闻言忙道:“姐姐这话折煞我了,姐姐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姐姐有什么话吩咐就是了,墨雨可不敢当姐姐这个求字。”

银屏道:“既如此,我就直说了吧。二奶奶在娘家的时候,共有我们一总四个人服侍着,后来跟着嫁过来的时候,便只有我跟雪梅了,另两个便各自打发了人家,其中就有一个姐妹嫁给了长安府的一位文员。昨儿那姐妹急急的到这府里找二奶奶,恰好二奶奶正陪着太太说话儿,我就出去见了,原来是说长安府一个叫邹平的府丞最近正在抱怨说,自己往二爷处使了银子,却不见回话。我一听这事儿就急了,忙忙的回了二奶奶。”

陈羽听到此处已经是一身的冷汗,那银屏看了陈羽一眼,却又接着说道:“二奶奶听了便说,想来他一个小小的府丞,断然是不敢往二爷身上撒这个谎的,二爷十有八九是真的收了人家银子了,其实收了也就收了,既然老爷都还没发话,我们妇道人家的不知道外面的事儿,是绝不敢多管这些事的。只是,如果二爷收了人家银子反而没给人家办成事儿,这要是被那人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所以,她倒要找二爷问上一问了。如果事情能办得成,这钱收了也就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不好办呢,这钱就干脆给人家退回去,省的落人话柄。墨雨,你说呢?”

陈羽忙应道:“是,二奶奶考虑的极是。”

银屏便道:“这么说,那六万两银子的事儿,是真的了?”

当下陈羽无可隐瞒,便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只是最后又道:“这事儿二爷是不许我说出去的,若是屏姐姐疼惜墨雨,便请在二爷前说是自己打听的吧,若说是我泄露给姐姐的,怕二爷不肯与我干休呢。”

当下银屏道:“这你放心就是了,你也是为了二爷的名声着想,二爷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念你的好,更加的疼你,怎会难为你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回给二奶奶的时候,也把你的话一并告诉她就是了。”

陈羽闻言忙道:“谢谢姐姐。”

银屏又道:“若果真是这样,你可知道那六万两银子现下究竟在何处?”

陈羽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按照正常思路,这银子当然应该在二爷手里,那银屏这话问的就没道理了,莫非,她竟是想着二爷把钱交给了二姨娘?可是,自己该怎么答呢?若说是不知道,将来查出来,自己以后在二奶奶还有银屏面前怎么开口说话?若是说知道,将来二爷处又怎么交代?

心里略想了想,陈羽已经答道:“屏姐姐这话可叫我不知道怎么答了,二爷的钱在何处,我又怎么会知道?”

银屏点了点头道:“嗯,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据二奶奶和我的一点浅见,估摸着二爷是把钱交给那位二姨娘了,所以,我这才来找你。你对二爷是最了解的,若是二爷真的把钱交给了二姨娘,我们该怎么讨回来才是?”

陈羽闻言低下头,这二奶奶素来对二姨娘不忿他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二姨娘现下很是得二爷的欢心,又一向乖巧的紧,加上二奶奶又顾忌着怕人给她个妒妇的名声,所以,这才不便把她怎样。

但是陈羽想,这二奶奶暗地里定是时刻的盯着那二姨娘呢,小处也还罢了,但凡将来手里有了她什么要害的把柄,那定是不肯罢休的。

比如钱,二奶奶手里握着全府的大权,二爷的钱她是一分一毫都要搜刮了去的,便是生恐他把钱给了二姨娘,纵了她的势。二爷对此很是不高兴,却碍着太太喜欢她,一时之间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过自己若是有了私钱,却是断然不肯交给她的。陈羽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跟银屏撒谎说不知道。

当下陈羽答道:“呃,姐姐这是为难我了,我一个做下人的,如何能知道这些事。”

银屏闻言笑道:“好你个墨雨,枉二奶奶还经常的夸你精明干练,想委你个差事做呢,现在居然推诿起来,可是二奶奶不值得你尽心,要把你的心孝敬到二姨娘那里去?”

陈羽闻言虽情知银屏不过是拿话激他,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墨雨对二爷二奶奶的孝心,天日可表。不过,你也知道,我虽是跟着二爷的,对二爷的脾气有些了解,可二爷素来是个极有主见的,他决定了把东西给谁,那谁能劝的回来。所以我才说,这事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可断断不是推诿。”

银屏点了点头道:“也罢了,瞧你急得一头汗!刚才咱们说的,我原话告诉给二奶奶就是了,交给她定夺吧。你虽没说出什么主意,到底是帮我把这事儿闹明白了,这也就够了,回去告诉二奶奶赏你就是。”

陈羽闻言忙起身向银屏道谢,然后便要告辞,银屏略站起身送了送,陈羽便自去了。

走出了正院,陈羽更觉得心焚不已。前天胡大海亲自来角门找他,告诉说派出去的人已经上路了,领头的便是他的拜把兄弟张鹏。他们先从汉中入川,回来时却要雇了船走水路到荆州,然后才换成车马的运到长安来。人既然去了,这钱自然也是带走了,现在纵然想拿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当下陈羽便想到,若是郑海向二爷告了状,自己倒该怎么说呢?想来二爷定会问自己要那借钱出去的凭据,而自己和胡大海做生意,签的却只是一份合约,哪来的借钱凭据?

难道说要去找胡大海写个凭据去?也罢,自己再立张凭据给他不就得了。这样子还是自己欠二爷钱,不过是在他那里转了个手而已。

料想那郑海也不过猜测,定不会有什么真凭实据,到时自己不过拿话给他搪回去就是了。真正该害怕得倒是二奶奶那里,万一她要是真的生出了什么好办法能说动了二爷,到时自己哪里去给他变出六万两银子来?

这个根子,还是在那求官的邹平那里,只要是他不声张这件事了,那二奶奶就没了借口可以问二爷要钱。可是自己却是不能给那邹平封官的呀,怎么办呢?

忽然,陈羽走着路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位七姨奶奶来。

先是想到那令人心热的绝世容颜,还有那飘飘的衣袂,继而又想到那衣服下该是藏着怎样的玲珑身子。

两个人迎面过去,躬下身子尊了声,“羽爷好!”

陈羽慌忙的回过神来,也笑着答了好,然后赶忙的压下自己心内的绮思,却又转而想到,那七姨奶奶可是很得老爷宠爱的,若是让她开口求老爷一句,是不是就能有点效果呢?她昨儿晚上可还答应自己将来但有所求,必定全力帮忙呢,今儿不正好就求到她门下吗?

当下陈羽便像是那溺在汪洋里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抬脚就奔柳隐住的怡晴院去了。

只是走了几步他却又醒过神来,暗骂自己没有志气:若是连这样一点事都不能自己解决,那将来还能做什么事呢?枉自己二世为人,活了也近四十年了,遇到事了竟先想着找一个弱女子帮忙,真真该打!

想着想着陈羽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暗自告戒自己,凡事要自立自强,自己苦苦忍了十二年,给人家为奴为隶的,不就是为了等到现在,自己成人了之后,能够一展所长,长出胸中郁气吗?

他便走便想着怎样化解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危机,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暖香院。陈羽抬头就看见太太正当头走出来,跟在她身旁的正是绮霞等一干丫鬟。

陈羽见状忙闪身到一边垂首肃立,却又透着眼瞧向绮霞,绮霞也正偷偷望向他,两个人眼神一碰,绮霞看出他眼中的焦急,不由得心一慌,走路便打了个趔趄。太太便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要说起来,老爷也算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这太太十六岁嫁过来,十七岁生下二爷,到现在二爷不过十九岁,太太也不过才三十六岁,加上保养的又好,看上去还正是个少妇的模样,加上她那一身的贵气,衬得她越发的有味儿,纵是府里几个正年少的小姐也是有所不如的。可是听绮霞说,老爷已经有两三年不曾同太太同房了。

且说刚才,太太回头看绮霞时那姿势,还有说话时檀口微张的模样,竟看得陈羽心里一阵晃悠,便忙又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

绮霞闻言灵机一动答道:“回太太,婢子刚才想着,昨儿晚上看见那月亮上是有风圈的,想来今天会起风,就想着要回去给太太拿件披风去,这就忘了看路,差点摔倒。”

太太闻言笑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的周全,也罢,有备无患嘛,你回去拿吧,我们且等等。”

绮霞道:“不必了,太太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追上去就是了。大约你们还到不了府门口呢,我这里就能追上了。”

太太点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待会儿追上来就是。咱们走吧。”

说完,太太领着一干丫鬟婆子的往前面去了,这里陈羽不由暗赞绮霞倒也机敏,只是直起腰来看时,却发现绮霞竟也没了影子了。

陈羽稍稍等了一会儿,待太太她们拐过了弯儿去,便要往门口去看看,却见那绮霞正从门口探出头来,见太太果然走远了,左右又无人,这才一步跨出门来,走到陈羽面前柔声道:“出了什么事吗?你脸色不对的很!”

陈羽道:“倒也没什么事,一来是我想着过来远远的瞧瞧你,二来就是,我今儿不用跟着二爷,这就想出去逛逛去,你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胭脂水粉,宫花簪子之类,我给你一发儿买了,省的你还要托那管事的人去买,他们须比不得我用心。”

绮霞心里一直放着一句话,男人不主动说的事儿,女人家就不要问,于是她虽然心里知道陈羽一定是有什么事,所以眼中才会有一丝焦急,但是陈羽说没事,她便刹住了性子不问。听了他后面的话,绮霞心里却是一阵甜蜜,点点头笑道:“我哪有什么要买的,你说的胭脂水粉那些东西,都是定例,管家那里按月分到房里的,你想啊,跟着太太哪里还会短了我的那些东西,你有了钱便放起来,切莫胡花,我身上更是不要花钱,你给我花钱,倒是便宜府里省钱了。”

陈羽笑道:“哪里就算的那么细,虽是府里定例,管家们给你们买的东西却未必有多好,我花了钱,但凡能让你高兴高兴,也就值回来了。”

绮霞闻言忙道:“可别价,你还是把钱剩下来,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可千万别买,你买了我只有怨你个乱花钱的,再不会高兴,你可记住了?”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吗?我要回去给太太拿衣服了,待会儿还要追上她们呢!”

陈羽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话了,正要答她,却又看见她那飘飘的眼神儿,便顿时明白她这话哪里是问自己还有什么话儿了,这分明就是在责问,你巴巴的来找我,就没有什么让人心乱的甜蜜话儿要跟我说吗?陈羽心道,这真真是女孩儿的小心思,一旦有了自己的情人,那眼睛里便只剩下他了。

当下陈羽一笑道:“剩下的,便只是想亲你一下了。”

绮霞闻言顿时羞红了脸蛋儿,嗔道:“大天白日的,也说这些个,怎么说得出口,整天价没个正经的样子!”

说完她往四周看了看又道:“昨儿晚上还不够你的,这才多大会儿,就又嘴馋了,现在不行,我脸上才刚擦的胭脂,一弄就,就不鲜亮了,别让人看出来。”

陈羽笑道:“那,你亲我?”

绮霞闻言咬了咬嘴唇,心想反正左右无人,便饶他这一下吧,便先是嗔了他一眼,然后便羞答答地凑过去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回过身来却发现,他脸上竟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唇印,便不由得掩嘴失笑,然后伸手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便扭头跑进了院子里。

陈羽伸手往自己脸上一抹,看那手指上满是鲜红的胭脂,便也笑了,先是伸手到鼻子下闻了闻美人的胭脂香气,这才拿袖子用里面在脸上狠狠擦了几下,见袖子里便红了,这才一手捂着脸回去了。

且说陈羽回去自己屋里洗了把脸,换上一身干净好衣裳,然后便从马厩里要了一匹马出来,出了角门径直奔东南广德里而去。

一路上陈羽已经思量好了该说的话,到了广德里四海货栈的门口,他下得马来,自有伙计接过缰绳问好,陈羽便一边吩咐他去叫胡大海,一边奔里面二楼而去。

陈羽素来知道胡大海经常亲自验货查货,所以在这里是见不到他的,这才命人去叫。那伙计知道这陈羽跟自己东家的关系匪浅,便一边应着一边拴好了马,然后就命人去曲江码头找老爷回来。

陈羽到了二楼坐下,那小厮胡车儿赶忙的献上茶来,低眉笑道:“羽爷来了,我们爷码头上接货去了,你差人叫他去了没?”

陈羽笑着接过茶来道:“你怎地没去?你不是号称整日都跟在你们爷身边的吗?”

那胡车儿闻言笑道:“今儿我们爷要去接的这批货,可不同往常,所以,家里的人去了大半,爷就命我留下来守着家铺子了。”

陈羽奇道:“哦?不同往常?哈哈,什么好东西呀,弄得煞有介事的?”

胡车儿凑到陈羽身边低声道:“美女呀!美女呀羽爷!”

陈羽皱起眉头问道:“美女?怎么回事?你们爷也做起人口生意来了?”

胡车儿道:“这我不知道,反正我听我们爷说,都是美女!据说是从南边买来的,都是才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娃娃!嘿嘿,羽爷,你跟我们爷那么熟,只要您张口,他一定送您几个,我敢保证,他还得紧着您先挑!”

陈羽闻言却撂下了脸,他因为小时候被贩卖出来,吃够了为人奴才的苦,所以一贯极为反感这个生意,当下便沉着脸道:“别废话了,去给我拿纸笔来。”

胡车儿见状虽然心里纳闷,却不敢问,忙应了声是,这便匆匆下楼,问帐房里要纸笔去了。

不一会儿,胡车儿拿着纸笔上来放到桌上,然后就为陈羽磨起了墨,陈羽把纸展平,那起笔来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下面签上了自己名字,又问:“可有印泥?拿些来!”

胡车儿看着他居然写的是借据,不由得心里很是奇怪,可是多年来养成的规矩让他却也不问,却自己寻思起来,见陈羽要印泥这才醒了,便急忙应了句,“有,您等着,我给您拿去!”说完下去要印泥去了。

且说陈羽写的这张借据,乃是借胡大海六万两银子的借据。这一路上,他早已思量纯熟,须得要先把一张收到条拿到手里,晚上抢着先去回了二爷,这样子那郑海的黑状就告不成了。而想拿到一张收到条,自己总要给胡大海一张凭据作为交换,所以,他这才写了一张六万两银子的借据在这里,用来换胡大海的收到条。

押了签之后,陈羽将纸拿起来吹了吹,然后思量一会儿才问胡车儿道:“你们爷这家货栈最近的买卖如何?”

胡车儿笑道:“我们爷您还不知道嘛,朋友遍天下,要么叫四海货栈呢,这朋友多,事儿就好办,加上我们货栈的价钱历来都是最低的,所以,这生意也还好。就看我们爷每天晚上回去时都乐呵呵的,就知道这生意还不错,呵呵!”

陈羽点了点头笑道:“你们爷的生意好,平日里也就高兴,将来你也有个好奔头。等再过两年,让你们爷给你找一房媳妇,你这一辈子也就算是安定下来了。”

胡车儿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还不急呢。我们爷,还有太太,都说了,将来我自己一文钱都不用拿,就把媳妇给我娶回来!嘿嘿,不过呢,我倒是不慌这个,我想着等在我们爷手底下再历练几年之后,自己出去做点事,立一份儿自己的买卖呢。嘿嘿,羽爷,我这可是就跟您一个人儿说了,您可不能告诉给我们爷呀,等到时候我想出去了,再找您帮我说说话,指不定有了您一句话,我们爷就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就放我出去了呢!”

陈羽不禁笑道:“霍,你倒是蛮有打算的嘛,好!有这个志气就好,若干年后,你未必不能比你们爷的生意还大!到时候尽管找我,我一定帮你说说话!”

胡车儿闻言乐得连连的点头哈腰,道:“哎!谢谢您了羽爷,我就知道您惯来是个愿意帮人的,这回一定疼我!”

陈羽哈哈笑道:“行了,下去看看你们爷回来没,没回来你就再让人去叫一趟,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羽爷!”胡车儿答应着下楼去了,陈羽喝着茶等着那胡大海。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见楼下一阵马蹄停住,陈羽站起身来,不一会儿,就停下楼下一个声音传来,“陈老弟,愚兄事忙,劳你久候了!该死该死!”

话音未落,就见一人噔噔的踩着楼梯上来了,身后还跟着那胡车儿。

这人身长八尺,貌甚魁伟,一看就是虎狼之体魄。他颌下留了满把的长须,嘴唇开阖间,虎须自动,便见有一股英雄之气。他的眼神很是凌厉,不过看向陈羽时,眼中却尽是淡淡笑意,使他身上的戾气化去不少,否则,只看左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便足够吓人了。此人正是长安坊间有“神虎”之称的胡大海。

就见他走上楼来把住陈羽的胳膊笑道:“老弟到我这里来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啊,今天便不要着急走了,你我兄弟畅饮一番,如何?”

陈羽一想,左右回去也是无事,倒不如把自己想的那事就着酒酣耳热之际说出来,料想他没个不帮忙的道理,便笑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两人相视大笑,胡大海便命胡车儿去叫酒菜,然后两人就在窗边坐下,胡大海道:“这张桌子,是我与朋友们喝酒时最喜欢的地方,凭栏下望,人流如潮。哈哈哈,这里原本是一家酒楼,后来被我买下,做了我四海货栈的铺子,唯有这张桌子保留下来了。”

陈羽听他话里有一股枭雄之气,便笑道:“胡兄乃是长安豪杰,这张桌子这番豪情,倒也相衬,小弟不过一个没有身份的小厮,坐在这里却是有些手足无措啊!”

胡大海大笑道:“老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你现下虽只是寄人篱下,可寄居的却是宰相府邸啊,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哪,老弟何以自谦至此!何况,老弟人中龙凤,将来那陈府的总管一职怕是脱不出你的手心哪!”

言罢又是一阵大笑,陈羽虽附和着笑了两声,又谦逊几句,心中却是不喜,暗道,我今日虽为人奴,异日便不能脱身出来么?难道做个总管就算出息了?那不还是别人奴才嘛!胡大海虽是英雄,却怎的只看见我是宰相家人这一点?

陈羽惯来认为这胡大海乃是一豪杰人物,当下不假思索便言道:“其实,小弟我倒不稀罕做那总管,倒是想有朝一日能脱身离了那陈府,得一个自由身子才好!”

胡大海闻言一愣,双目如刺一般看了陈羽一眼,却又马上收敛起来,笑道:“老弟说笑了,若真能做到那总管一职,便是给个侍郎都不换哪!”

然后,他看了陈羽一眼,便做苦口婆心状,“老弟年岁尚轻,有些血气为兄知道,但是为兄比你痴长几岁,有些话,却不得不说。这出府一事,可是行不得的。你纵是千方百计的混出了府,又能做些什么?怎比得上宰相家人的那份威势?”

陈羽听了这话心里甚是不爽,这胡大海此言何意,敢莫我陈羽出了陈府就一钱不值了么?我除了伺候人,别的就做不得什么了?

不过,他在陈府多年历练,早已练就一番言语不惊的功夫,故而听了胡大海的话,他也不过是心里不舒服,脸上却犹自挂着笑容,做虚心受教状,只是却已暗自地将胡大海由知己退成了朋友。

两人说笑间,酒菜如流水一般端了上来,陈羽便是这样人,没有好东西时,就是窝头咸菜也能大吃大嚼,有了好东西,如鸡鸭鱼肉,也还是这样风卷残云,从来不计较这些吃饭穿衣的事。

恰好这胡大海也是由一个粗豪汉子打拼过来的,也是性子豪爽,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当下两人杯来盏往,一坛长安名酿望断云见了底,一桌好菜也扫了个盘碟狼籍。

正是酒酣耳热之际,胡大海大叫着再拿酒来,陈羽待那胡车儿为两人倒上酒,把酒坛放下走开了,才把身子向前一倾,道:“不瞒胡兄,小弟此来,是有事求你啊!”

“哦?”胡大海闻言眼中厉芒一闪,却马上又换作了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陈羽若不是不眨眼的看着他,便几乎错过了这表情。只听胡大海醉意盎然地说道:“你我份属兄弟,何来一个求字,有话不妨说在当面!愚兄若能帮得上,便没有二话,即便帮不上,也一定尽十二万分的力!如何?”

“好!”陈羽“啪”地一声往桌子拍了一巴掌,震得桌边几块骨头掉了下去,这才开口赞道:“胡兄有求必应之名看来绝非虚言,小弟先谢过了!”

胡大海哈哈一笑道:“切莫提那有求必应,老弟不知,这可是那帮子借了债还不起钱的穷鬼说了来挖苦愚兄的话呀!”

陈羽闻言愕然,却转而与胡大海相视大笑,然后就见他伸手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胡大海,正是刚才他写的那张借条,只听他口中说道:“胡兄请过目。”

胡大海接过来一看,顿时一皱眉,问道:“老弟好端端的借的什么钱哪?莫非是贩粮食的钱把你掏干了,没银子花了?若是这个你尽管说话,愚兄多了没有,三五百两银子给你还是有的!”

陈羽笑道:“非也,非也。以胡兄之智,想必早就猜到了我那五万八千两银子来的不正,我今天打这个借条,就是为了要胡兄一张收到条,以求有备无患哪!”

言毕,他把自己从二爷手里拿到钱的说辞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打算,那胡大海听得目泛奇彩,待陈羽话音落下,他不由赞道:“老弟好魄力啊!我虽然疑心过那钱的由来,却不曾想到,这钱竟是你家少爷着你拿出来放债的。哈哈哈,好胆魄!”

说完了,他端起桌上酒杯,一口干了,然后抹抹嘴道:“只是,老弟就那么放心的以为,这贩粮食挣的钱能让你堵得上这放债的利钱?”

陈羽闻言心上不由一紧,却是哈哈大笑道:“以胡兄之能,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胡大海闻言先是笑了笑,却又沉思一会儿,然后看了看陈羽,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才突然转身看着陈羽道:“好,我便应了你!既然老弟决议要冒这个险,我胡大海蒙你看得起,怎能不陪你!”

陈羽闻言大笑着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如此多谢胡兄了!”

说完他抱起酒坛为胡大海满上一杯,口中说道:“且来,饮胜!”

当下两人端起杯来一饮而尽,那胡大海放下杯子便叫道:“车儿,拿纸墨笔砚来!”

不一会儿,胡车儿从楼下拿了纸墨笔砚上来,胡大海刷刷的写了一张六万两银子的收到条,然后画了押,捧在手里吹了吹,递给陈羽道:“你尽可以拿回去交差了,若说起放债的信誉,我胡大海在长安府若说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这有求必应之名,岂是虚谈!”

陈羽口中称谢,接过了收到条在身上收好,两人便又重归于座,继续饮酒。

且说这大周朝有名酒十三道,长安望断云便是其中之一。这望断云之名,寓意远征将士思乡之时,可以饮之解愁,无需每日望远怀人。

这酒原也是传自军中,乃是已过世的名将关勃所酿,至今天下望断云,皆是出自关勃独女关宁之手。关将军关勃三年之内横扫大漠,荡平匈奴,自此,嚣张一时的匈奴铁骑年年纳贡称臣,十余年间,年年有牛羊奴仆进贡。

这关勃可谓一代名将,皇上呼之以兄,并进爵郡王。谁知这关将军远征回朝不到一年,便得了怪病死了,只剩下一房妻子和弱女关宁在世。皇上便将关宁收为义女,封为平远公主,并赐玉尺一条,诏曰:文可指挥翰墨,武可号令御林,有人不尊,即以此击其首,击死勿论!”

这关勃之妻周氏为女儿筑楼以贮玉尺,谓之玉尺楼。母女二人推却了朝廷的悯孤银子,便以造酒为生,因此这望断云又有玉尺酒、公主酒之称。

据说名将关勃为人沉稳,性讷少言,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却独独喜欢这望断云。

这酒性如烈火,入喉即燃,三杯下去,管叫人浑身上下热血沸腾,精神昂然。若是酒量小的,饮个三五盏怕就撑不住了,就是陈羽和胡大海这样酒量好的,分饮了那一坛三斤的望断云,也都已经有了盎然酒意,又是一坛下肚,两人舌头便都有些大了。

陈羽按了按怀里的纸条,夸张地挥着手道:“不用送!我虽,有些酒意,但是慢些走也便不妨事了!车儿,你,回去!回去!”

说完,陈羽趔趄着脚儿下了楼,这边胡车儿搀着胡大海也要下楼,胡大海却猛地踹了他一脚道:“扶我做什么,我可醉了么?快去搀着你羽爷!”

陈羽这边已经下楼命小厮去牵马,趁那胡大海没下来的功夫,只见他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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