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消失。

刘衡生艰难抬头望去，只见向昭远双眼微闭，嘴角下撇，脸色刚毅严肃。

便宜师父的双手，缓缓从胸前平按，掌心朝下，慢慢垂落，破旧的补丁道袍也从鼓胀饱满变成平静，但紧紧地贴在身上，不见半点褶皱。

而他原本整个伛偻的身形，竟是变得高大威猛了许多。

“师父这是何意？莫非要考校我的功力？”刘衡生攀扶柱身，默默从原地站起，心中思索着。

“那多宝峰吴王孙，便是筑基三重圆满。这，就是他给你的威压。”向昭远的声音，听起来浑厚有力，气息饱满，刘衡生听在耳中，只觉得整个偌大的炼丹房都是回声。

“师父的意思是？”

“原先是想借你的名气，打开他们的糖豆小元丹市场，这笔生意若是做成了，凭着多宝峰自有的炼器十一殿人手和多宝斋的销售渠道，每年五千万下品灵石的流水不在话下。”

“五千万下品灵石？那就相当于是是五千中品灵石，或半块上品灵石？这可是我们香炉峰一年所有殿能赚取的数目总和了吧？”

“你倒是记得挺牢，三年过去了，为师当初训你的话你还没忘呢？”

“不敢忘。当初弟子鲁莽，将神农青鼎弄碎，您对我说，这一鼎，就值五万万下品灵石，相当于十年的香炉峰收入。因此，我也被责罚，进了九死无生的死关，闭门思过。一去就是三年。”

向昭远闻言，眼睛睁开，两眼充满光亮，但旋即似乎有痛苦之色闪过，又回到了无神之态。

“这事不能完全怪你。因为你是全静渊派炼气期丹士第一人，你之前说有六成把握，能越级炼出筑基丹，何峰主及峰里诸位长老，都是信任的。毕竟，你之前挑战的诸多古丹，都从未失手……哪怕只有三成把握，我们也愿意一试，若是成功了，香炉峰便能改变在静渊派排名倒数的现状。只可惜……”

“是弟子的错。弟子修为不够稳定，在最后一关，没有能控制好丹火的强度，导致千年灵宝神农青鼎毁于一旦。”

“古、灵、真、法、道，那青鼎也不过是仿造百万年前的道宝【神农王道鼎】而仿作的而已，虽然是贵了一些，但也未必不能重制。你不必太过自责。

只是我见你出关以后，心思全然不在修行之上，所以提醒你一下，自身修为，才是关键。丹药也好，菜谱也罢，都是旁门，辅助而已。”

向昭远手掌一翻，再度出现那小鼎。

这是神农青鼎的精华碎片，自己花了三十万功德点，从香炉殿买得。

有了这个小鼎，将来拥有足够的资源，还是能再造一个的。

“谢师父提醒！不过，我已经快要突破炼气三重巅峰，达到圆满了。”刘衡生心中第一次感受到暖意。

他不知道，当初在炸炉之时，自己的便宜师父为了保护他，瞬间服下一枚破天丹，暂时强行提升境界至筑基圆满，挡在所有人最前面，硬抗了灵宝毁灭时带来的九成伤害，而导致神魂缺了一块，两眼始终无法久视。

因为那时的刘衡生，丹火反噬己身，全部心思都在压制体内暴走的法力之上，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出关后，他还以为，自己师父是故意如此。

“哦？你催动法力试试。”熟悉的修士之间，一般不会特意去感知对方法力，这是对彼此的尊重。所以向昭远也不清楚，刘衡生进步到了哪一个境地。

刘衡生点点头，两脚微分，两手合十，默默运转心法：《九天紫宸功》。

果然是差一步就到圆满了。孺子可教。

向昭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的右手一动，一道法力直冲刘衡生丹田而去：

“徒儿，我这道法力，会带你走完全身大周天一趟，你细细感受一番。

既然你法力充盈，准备万全，不如就在此突破，进入圆满吧！”

刘衡生闻言，放松了丹田禁制，让那道法力进入丹田气海。

瞬间，就觉得师父的那道气息，比自己凌厉的法力，要沉稳厚重了许多。

如果自己的法力是一条桀骜不驯，妄想大闹东海的蛟龙，那师父的法力，就是一条看尽世间沧桑变换，任劳任怨行云布雨的老龙。

而这苍龙入海，入的就是丹田气海。

龙盘气海，钻入海底，过会阴，沿背部阳经，携带灵气如云，蒸腾而上，来到头顶百会，又化为雨，降为天池，天池满溢，是为甘露，洒入眉心须弥……鹊桥……重楼……任脉……回丹田，气海。

刘衡生盘膝坐下，细细感应着。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蛟龙，也要变成一头真正的青龙了。

向昭远手一挥，布下一道静音结界。只见一个六边形的半透明牢笼，以刘衡生为中心，在他的五米开外，慢慢升起。

“哞呜哄！……”体内的法力似乎发生了质变，循行到第三百六十次的时候，刘衡生张口，仰天发出一声龙吟！

整个炼丹房，似乎抖了一抖。这是高频的共振，即使是静音结界，也只能挡住声音，挡不出穿透的震动。

炼气三重，圆满！

所谓圆满，就是今后吸收的灵气，将会百分之一百的转化成法力，不会有任何损耗。

而之前的巅峰境界，虽然转化速度比圆满要快，但实际上，损耗较多，有不少灵气，在运功过程中，又还给了天地。

刘衡生张开双眼，明眸灿若星辰，隐隐有泪光泛动。

他重重跪倒在地，给师父磕了一个响头。

除了拜师那会儿，他就没有再磕过头了。

因为他从师父的法力中感受到了向昭远的功力特性。也知道了师父现在的法力，是神魂有缺的。

原因无他，就是三年前那一场事故！

自己当初还以为福大命大，炸炉之后没有影响神魂，只是扣除十万功德点，封进死关，庆幸没有妨碍后续修行。没想到这一切，是这个便宜师父顶在了前面。

神魂有损，意味着将来成就金丹境界，最多是下品金丹了，而之后的元婴、洞天、象相、真阳、炼神等境界，也必然不会是最完满的程度。

“弟子无以为报！只有全力以赴，勇猛精进，希望有一天，能寻到医治神魂受损之功法，为师父解忧！”刘衡生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抬起之时，额头已是乌青一片，地上的砖块，也碎成了蛛网状。

“行了，无需多礼，这些都是天意，大道自有安排。

你的成就，便是我的成就。现在你离大道更近了一步，为师也为你高兴。

不过记住，筑基以下，仍是凡胎！多宝峰那边，你自己要多加注意。为师先休息去了。”

向昭远挥手，隔空将刘衡生扶起，再没有多言，就自己转身往炼丹房后院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