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阳光依旧刺眼，瓯军的进攻一如上午一样猛烈。那几个不知被暗算了的小部落的首领怕被别人抢了风头，迫不及待的拉上自己的部众，不要命的往关隘上猛攻，岂料想这一回他们算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秦军依仗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由强弩、长矛组成的远程交叉火力逐一封锁住了隘前的要道，相比刚才巴族人突破的第一道防线，秦军在第二道防线上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同时，在要点与要点之间的联系上也更加的密切。

“这是一张死亡之网！”目送着一个又一个无畏的瓯军士兵倒下，蒙虎也在心头喃喃自语，这样的战死方式对于瓯人来说确实不公平，因为他们是在完全不平等的条件下进行的一场战斗。

只不过，瓯王宋末都明知进攻是送死，却还要执意强攻，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他疯了，又或者他以为关隘内的秦军都饿得连弩机都拿不动了？以蒙虎对宋末都的了解，都不足以得出这个结论，宋末都的狡猾是出了名的，这样一个强悍的对手又怎么可能做出错误的战场判断。

“老将军，你怎么看今天的战事？”蒙虎的声音平静镇定，杀戮与死亡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最平常的事情，所以，就算死再多的人，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瓯军的意图，似乎并不在攻击的效果，而在于如何让更多的人送死！”李信轻捋了一下颌下须然，冷声道，以他的战场经验，自然比蒙虎更能清晰的发现瓯军进攻背后的疑点。其实，蒙虎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不过以他的血性，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宋末都干的竟是借刀杀人的勾当。

“送死。我明白了，宋末都就是想要借我们的手吞并异己呀，好手段，好计谋，只不过这一回，他用错了刀！”蒙虎冷笑道。

“军候这么说，定是有了对付的方法？”李信笑问道。现在的他心里虽然还在为这支军队的前途担心，但心情却并不过于紧张。他相信，有蒙虎这员虎将在，他们击败面前的瓯军进攻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老将军你猜猜！”

“我可猜不出，军候就不要难为老夫了。”李信大笑道。

“哈哈，来人，把巴相子给我带上来，让他认一认进攻的瓯军中有没有他的族人？”蒙虎冷笑一声，吩咐道。

巴相子很快就被带到了两军阵前，这些日子他过得倒也充实，每天在一众秦军士兵中打混，让他对打仗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十二、三岁正是一个人由男孩子成长为男人的过渡阶段，从骨子里崇拜武勇的巴人天性，加上父王被瓯王谄害致死的事情，这都让巴相子对掌握指挥作战能力渴望得不得了，所以一听说蒙虎让他到前沿来，立马就快步跑了过来。

“军候，巴相子奉命赶到。”虽然不是秦军中的一员，但耳渎目染之下，巴相子的军礼和禀报的样子倒也有模有样。对这支救了自己性命的秦军部队，巴相子的心里渐渐的有了相当的认同感。

起码，经过这一段相处，秦人并不是象瓯人之前说的那样是专门屠杀其他部族的刽子手，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性的一群畜生。

“好，巴相子，你仔细看看，面前来袭的瓯军中可有你族的部众？”蒙虎点了点头，说道。

“诺！”

巴相子应和了一声，猫着眼一路向秦军据守的最前沿阵地靠近，巴人与生俱来的灵巧与勇气给了这个少年比其他同龄人更多的生存机会，蒙虎目送着巴相子越来越小的背影，就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不一会儿，巴相子又爬了回来，他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神情复杂又痛楚，在见到蒙虎他急急道：“军候，前面——，我看见巴族战士，他们，他们——，军候你能不能下令不要打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巴人都要完了。”

巴相子语无论次的诉说着，距离上午的激战已经过去了二个多时辰，他能见到的是遍地的巴人战士的尸体，其中，巴相子甚至于还能认出有几个是自己少年时的儿伴。另外，他还认出了用特有的巴族文字涂染的旗号，旗帜上的伊苏两个字醒目异常——。

“你错了。巴相子，要打的不是我们秦人，而是瓯人，你要是不想继续让你的族人无谓死亡的话，那么就去做一件事情——！”蒙虎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他的眼睛盯着巴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事情？”巴相子忐忑不安的问道。刚才那一句求请的话他是鼓起了勇气才说出口的，眼下的战况已经清晰明白，在瓯军没有停止进攻之前，秦军是绝不会放下武器的。

瓯人，巴人，至少在相当的秦军士兵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去写一封信，内容应该写什么你清楚，然后再将身上的信物留下一件，我们会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的族人的。”蒙虎说道。

——。

“军候，让末将去送信如何？”

“军候，属下老了，就让我去吧！”

孟起和桓喜开始争执起来，他们都明白，送信的危险性相当的大，巴人的态度究竟怎么样还难说，要是一个动怒斩了来使都有可能。

“你们不用多说了，这次我已经决定了，我将亲自去敌营一趟。”蒙虎看着两个人，平静的说道。

“军候，这万万不可！”

“军候，你是一军之长，如何使得，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的，这一次与巴人的商谈于我军至关重要，若能通过接触让巴人退出瓯族联盟，或者更进一步反戈一击，我军将有可能取得秦瓯战事中的重大胜利，同时，这一场旷日持久战役的主动权也从此将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所以，我必须亲自去！”蒙虎坚定的说道，他的决心不容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