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不寒而栗，安乐公主对付敌人的手段太过残忍，最重要的是，这天底下似乎没人是她的对手。

和她敌对的太子妃，现在不仅被赐死，连尸体都不能入庙祭祀，被拖到乱葬岗掩埋。

弹劾她的丞相张柬之及其党羽，有的被贬，有的被杀……

那蓁蓁呢？

安乐公主一直认为，是蓁蓁给太子妃传递的消息！

杨氏突然明白为什么安乐公主要在祭祀前单独召自己过去，她已经开始着手对付自己和女儿了！

想想太子妃、张柬之等人的下场！

杨氏顿觉一股冷意涌遍全身。

“唉，我们母女在大明宫没有依靠，惹上了圣人最宠爱的安乐公主，这可怎么办啊。”

杨氏以帕拭泪。

白芷想了想，安慰。

“夫人不必伤心，奴婢倒是有个好办法。”

“你快说！”

“奴婢听说突厥使团前几日到了长安，现正住在礼部，突厥大汗这次派他们来，目的是要与大唐结亲。”

“嗯，此事我也听闻了，但这与我们母女有什么关系？”

“夫人好好琢磨琢磨。”

“……你的意思是让蓁蓁去与突厥人和亲？”

白芷浅笑。

“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不行！突厥人生性野蛮，茹毛饮血，北地风沙又大，蓁蓁怎么能嫁到那种地方？”

白芷劝道：“蓁蓁小姐现在是烫手的山芋，被安乐公主仇视、被胡僧慧范垂涎，把她留在身边，实是给您留下大祸啊！”

听到白芷这么说自己女儿，杨氏有些生气，可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奴婢说的没错。

无论安乐公主还是胡僧慧范都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夫人全当没有这个女儿，您不是还有武忠、武信两个儿子吗？女儿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儿子才是依靠啊。”

杨氏沉默，自从祭祀那天圣人提出让她出宫与儿子团聚，她就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一直盼着这天。

如果牺牲一个女儿，能换来自己和儿子的幸福……

白芷见杨氏意动，继续劝说。

“圣人正在为此事发愁，那个突厥可汗已经年逾五十，听说平日里最爱打猎、酗酒，对妻妾稍有不如意，就将她们剥掉衣衫，吊在半空狠抽，被他虐待而死的女人不计其数。”

“圣人是绝不舍得将自己女儿送出去的，本想从宗室里挑一个公主，可是宗室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早就得了风声，现在一门心思嫁女儿，只要家是长安的，来者不拒。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嫁一个平民，也决不能让女儿嫁到突厥。”

“圣人马上要召见突厥使臣了，可此事拖到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夫人如果自告奋勇地提出此事，圣人一定龙颜大悦，到时候您在借机跟圣人说出宫和儿子相聚的事，圣人必定答允。”

杨氏哀泣道：“你也说了，这突厥可汗年纪都够做蓁蓁爷爷了，又如此残暴，我哪里舍得把她送去给人虐待？她才十四岁啊。”

白芷语重心长地说：“夫人，就算你留下蓁蓁小姐，安乐公主、胡僧慧范就能放过她了吗？也许您把她送给突厥，是救她一命呢！”

“她要是在突厥得了老汗王宠爱，也可以成为您和公子们的倚仗，如果没有得宠，您权当没有这个女儿！”

杨氏支支吾吾：“这…这不是卖女儿吗？”

“这怎么能叫卖女儿？这是为了救她！蓁蓁小姐如果落入胡僧慧范的手里，和那些被虐杀的平民女儿有什么不同？跟了突厥可汗，起码有名分！”

杨氏叹了口气：“罢了，这也是她的命，谁让她生的天姿国色，又早死了父亲！”

白芷心中一阵激动，慧范大师可是答应过自己的，只要能说动杨氏，让杨氏把蓁蓁献给突厥人，自己就能在他那得到三千两银子。

蓁蓁！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红颜祸水！

我马上就要被放出宫了，一个年逾二十五的宫女哪里还有好人家要？

但只要拿到慧范大师的三千两银子，自己不仅能风光大嫁，连后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白芷压抑心中的兴奋，鼓动道：“拣日不如撞日，夫人这就去跟圣人说吧，也好解除圣人的忧虑。”

“好吧。”

杨氏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磨蹭一会儿，自己心软了怎么办。

款款起身，刚要入内寝更衣的杨氏，突然看见女儿怯生生地站在一大丛芙蓉花下，一个食盒跌落在脚边，里面的药瓶、小剪…散了一地。

“蓁蓁！”

杨氏有些慌乱，不知道女儿在花下站了多久，自己和白芷的谈话听到了多少。

“阿娘。”

蓁蓁神色凄婉。

“我…饿了。”

杨氏忙道：“阿娘这就去小厨房给你做最爱吃的玉露团。”

蓁蓁勉强一笑，跑过去牵起杨氏的手，头依偎在她的腰间。

杨氏见女儿如此依恋自己，既羞且愧。

白芷则找了个理由飞快地跑了。

蓁蓁寸步不离地跟着母亲，两人在小厨房里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夜幕降临时，一笼冒着热气、奶香四溢的玉露团才出锅。

“快尝一尝！”

在杨氏的催促下，蓁蓁用帕子垫着拿了一块，吹了吹热气，小口吃着。

原本奶香浓郁，入口即化的糕点，现在吃起来竟是索然无味。

蓁蓁双目噙满泪水，一个没忍住，泪珠从白玉般的腮边滑落。

杨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

“蓁蓁你先吃着，阿娘将余下的包好，让白芷给你宫外的弟弟们送去。”

“他们在宫外也没人照顾，不比你在宫里，时时刻刻有阿娘在身边，冷了热了都想着你。”

“你是长姐，应该事事以弟弟为先，要知道他们才是武家的顶梁柱，你不能光想着自己。”

说到这，杨氏轻叹一声。

“你父亲恒安王死的早，咱们这支，只有你弟弟两个独苗。”

“知道了，阿娘。”

蓁蓁乖巧地应了一声，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杨氏狠下心不去看，将余下的糕点放在食盒里转身走了。

蓁蓁一个人在厨房默默地吃掉手里的玉露团，趁人不注意，在外面找了僻静的地方，抱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