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如果有来生

此时此刻，杜泪生明白了一切。

皇上从先帝驾崩那一日开始，就和自己下了一局棋。

登基前那天的酒宴上，皇上落下了一枚杀子：青妃。

她对自己的先冷后热，皇上三宿青泪苑而不归，却将完璧身留给了自己……还有，她邀自己一同，出游阿育湖，铲除了自己所有的势力。

“美人计、欲擒故纵计、明修栈道计、调虎离山计，杜亦天，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真是步步为营。吼～”

杜泪生盯着远处的皇上，直呼姓名，吐血咆哮，展开大战，一刀一刀，斩尽所有前敌，把月关王府前，战成了一处堆尸地，血流如溪。

杜泪生身中剧毒，却依旧骁勇如斯，震慑了所有士兵。

最后，杜泪生被箭弩射成马蜂窝一样的身体，杀到了皇上跟前，整条大街上，活着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不过，杜泪生的刀，却没有劈裂皇上的头颅，而是刀口一转，扎穿了自己的心脏，“毒入脏腑，我已难活，善待她，你的青梅竹马～”

“这是你最想要的吧，今日给你！”杜泪生回眸，望着青妃，脸上挂着笑容，情深如渊，爱泪汩汩，直到倒在地上，断了气，也没有收回停驻在她身上的眸光，化成了永恒。

一代枭雄，月关王，死了……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你，真的爱上了她，到死时，心中想的，也还是她，而我……”

“为什么，我彻底拥有了天下，成为一位真真正正的帝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么？”

皇上俯下身，伸手一抚，帮他闭上了眼。

她没有哭，她没有泣，但以皇上对她的了解，知道她变了，陌生，遥远。

桃花如雨，冷月清辉。

她倚着玉亭，遥望星夜，汩汩泪水，不住地流。

一只温暖的手，伸到她的脸颊上，帮她拭去泪水，是皇上，解下自己厚厚的长袍，替她披上，把她拥入怀，柔声说：“朕明日拟旨，昭告天下，册你皇后位，而且是朕一生，唯一的妃。”

“岚滟已经不洁，没有了完璧之贞，皇恩煌煌，难以承受。”她挣脱了皇上，后退三步，屈身叩拜，道：“世人皆知，岚滟是月关王的青妃……”

皇上眼眶一红，打断她，说：“不，朕不介意，如果没有了你，拥有了天下，又有何趣？在你面前，朕，永远还是那个曾经的杜亦天。”

“如果，皇上还记得曾经和岚滟的点点滴滴，那么请成全岚滟，让我青岚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很决绝。

“唉～岚滟，朕……朕，罢了，你好好再考虑考虑吧，等你。”

皇上叹了一声。

等她离去后，皇上独自一人，坐在皇殿上，落下了两行清泪。

皇上知道，再也等不回来她了。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如果有来生，一切要重来。

不知不觉中，她走出了皇宫，回到了月关王府。

望着这座空空的府邸，觉得昔日辉煌似乎还犹如昨日一般，杜泪生还在，只是熄灯睡去。

然而，府邸匾额上，千疮百孔，布满兵痕，让她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坐在青泪苑，迎着月光，闻着花香，她脑海浮现起过去的一幕幕。

她犹记得，杜泪生躲在远处，偷偷眺望，看她在花园中歌舞时的样子。

她犹记得，杜泪生跋山涉水，满身焦黑，头发被烧成秃子，摘来火荔，给自己吃的样子。

她犹记得，杜泪生横渡寒河，攀登雪域，给自己采来雪莲花，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看到自己为皇上歌舞时，他那心碎欲死的样子。

她犹记得，杜泪生质问自己，有没和皇上苟且，气得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含恨离去的样子。

她犹记得，杜泪生乱心酗酒，强要了自己以后，发现很多事情并非他所想，狼狈懊悔的样子。

她犹记得，杜泪生听到自己邀她出游，去往阿育湖时，那兴奋到极点的样子。

……

她犹记得，自己淬毒的簪子，扎进杜泪生身体后，杀到皇上跟前，却没有要皇上的命，而是捅穿了自己的心脏，因为他自己活不了了，希望皇上能善待我。

临死前，回眸看着我时，他没有一点恨，他没有一点怨，只有爱。

他想，这是我最想要的，今日给我。

一年的游玩中，很多欢歌笑语，其实都是发自内心的，对于他强要了自己，当天晚上细细一想，皇上把自己赐给他，早就注定有这一刻。

然而，两年多了，他却从来没有要求，甚至牵一牵我的手，他都没有，他怕惹我不开心。

他这样爱我，我却。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停止了哭泣，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锦盒，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支三寸长的细小短箫，散发着金蓝色的仙光。

这是在阿育湖畔，杜泪生送给她的东西。

她吹响了它。

上百道身穿黑甲的人，没有征兆地出现在了王府，每一位都散发着可怕的波动，绝非皇上的侍卫所能比拟。

她能够感觉到，他们每一位，比起他，也弱不了多少。

“参见青妃！”其中一人，摘下黑金面具，此人是暗枭，她认得。

“你们，为什么不救王爷？”许久，她问道。

暗枭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角滚落了两颗硕大的泪珠。

无须言，她明白了杜泪生心中所想，他要成全她，也许，他还要成全皇上。

“如果皇上辜负青妃，吹响它，召唤枭翼。”暗枭拭去泪水，留下一句话，和上百黑甲人一起，直接消失。

“呜呜～”她哭了，伤心欲死，嘶吼道：“我爱你，我爱你，早想告诉你，我也很爱你～皇上说，那只是麻醉药，不会对你动兵戈，也不会取你的命～”

她穿上了酒宴上的那身衣裳，对着莲凰镜，手握千芙梳，梳理青丝，并戴上了碧莲簪，为杜泪生跳了一支舞，为杜泪生歌了一首曲。

而后，她在房梁上，挂上一条白绫。

“泪生，很快，阴曹地府，我们再相见，你等我～以后的以后，我青岚滟，只为你歌舞。”

月关王府，青泪苑。

风很凉，月很冷，夜孤寂。

人去楼空他不在，唯有她一人。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如果有来生，一切要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