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十多个月的修炼，向婵也不知多少次将自性渡进苍生之念中磨练，直到他感觉到这种方式已经无法让自性取得生长时，他方才停止了举动。最终，通过他自己也无法记清的多次磨练之后，在须弥幻境第一层中，他的自性变成了一团有如鸡蛋大小的烛火。

现实世界，界碑之侧。

广元甚至都已经懒得去惊讶了。是的，十多个月之后，继勾勒灵山大佛到形成念力，如今，竟然有一缕念力从灵山中透体而出，在身躯炉鼎之外上下翻飞，这是掌握了御物之道的征兆啊！

所有的这些变化，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究竟要有怎样的资质才能完成？广元已经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想象了，反正穷极他此生的经验，他也只能找出这么一句感叹：堪与佛子普罗匹敌。

从第一层比丘境圆满，到第二层沙门境前期的转变，需要将念力融会贯通。何谓念力的融会贯通，便是将智慧与念头水乳|交融的同时又毫无关联，分开的时候，智慧便是智慧，念头便是念头，没有干系，融合的时候，智慧也是念头，念头也是智慧，没有分别。

这一层的功夫，却是与顿悟无关，而是一个水磨的功夫。其中也没有什么玄妙的境界，只是不断的将念头与智慧分分合合便可，如此量变引起质变，念力也就融会贯通了。

这个时候，向婵的自性超乎寻常的庞大，便就显现出了非比一般的好处。一般修士的自性在第一层比丘境圆满时，了不起也就是如蚕豆大小，因此与灵山大佛交感照耀起来，也就会迟缓很多。

但自从念力诞生之初起，念头与智慧的分合，就已经是纯熟无比了，虽然还无法融会贯通，可智慧与念头分合的速度，绝对是很快的。然而单单智慧与念头分合，还不会生出效用，每一次分合的过程中，要得到自性与灵山大佛的洗练，方才算作一次。所以这层水磨功夫的关键，最后还是落实到了自性与灵山大佛的交感之上。

依照一般修士蚕豆大小的自性去考量的话，这水磨功夫少说也得耗时五年，然而向婵修炼起来时，却就没有这般复杂了，他的自性与灵山大佛交感速度之快，甚至还要快过智慧与念力分合的速度，一刹那间就已经是数十次了。

如此不过两月余，向婵感觉念力倏忽之间已经贯通，竟然就完成了这番水磨功夫，成了一个第二层沙门境前期的修士。

这却就让向婵好一番欣喜了。修真之路步步走来都有诸多艰辛，有些散修之辈，好比成纪、马峰、朱皖等人，这一生数十年的苦修，也只是第二层的修为罢了。向婵虽然资质堪称逆天，但在修真之路上，资质绝对不会是唯一的关键条件。

便比如这将念力融会贯通的水磨功夫，任是你资质古往今来第一，若没有一番机遇，仍旧要慢慢打熬。可向婵在须弥幻境第一层中得了一番造化，使得自性非比寻常，因而这水磨功夫也就简单了，只不过两月余就已经完成。

向婵收了跏趺，站起身形。甫一睁开双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苍茫一片的天地竟然变得清明了起来，先前还只是一些怪异气流的苍生之念，此时化作了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虫鱼鸟兽，尽是栩栩如生，俨然成了一方世界一般。

向婵颇以为异，与早先一般的将自性逼向一缕苍生之念，竟是不得其门而入，无法进入幻境了。又接连的尝试了数次之后，向婵心中已是有了结论，明白随着他修为的提升，这第一层的幻境已经是不容纳他了，他若还想历练，便必须进入须弥幻境第二层。

这时他方才注意到，由苍生之念所化的新世界中，出现了两扇光门，一曰“自在”，一曰“挂碍”，向婵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选定了“自在”之门。

所谓“挂碍”，便是魔障，若在此历练之人不敢继续深入，想要退回现实世界，便需走这“挂碍”之门，立此字句，也是警醒，让退出之人不要以此为念，形成魔障。

相反“自在”之门，自然也就是去求自在。佛门中讲究但见此心，直了成佛。这里的心，指的便是自性。所以自性的磨练，是成佛求自在的路径，正该走“自在”之门。

向婵迈步而入，没有犹豫，进了“自在”之门中。

这第二层的须弥幻境，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赤地。干涸的土地早已经四分五裂，仿佛老龟背上的龟甲一般，纹理分明。地面上没有任何的高大植被，只有一些星星点点的低矮草丛顽强的生长着。高悬在虚空中的大日不停的散发着无穷的热量，炙烤着千疮百孔的地面。

向婵将目力所能及的所有物事都打量了一番，竟发现这些东西都不是苍生之念所化，处处都仿佛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一般。

“古怪！”

向婵嘟囔着，走到了一处大地的裂缝附近，不自觉的往下一望，顿时便有些头皮发麻。那裂缝仿佛直达地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其中琳琅满目，竟是堆满了累累白骨。

“如此多的骸骨！”

向婵有些口干舌燥的喃喃道。毫无疑问，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惊悚的一副画面，堆积如山的骸骨，令人胆寒的惨白。

就在向婵稍一失神之时，地底裂缝之中陡然窜出数条灰影，仿佛鹞鹰一般，须臾之间已经射出了裂缝，钻进了向婵的自性之中。

“什么东西？”

向婵连反应都没有做出，只来得及发一声惊叹。随后，只听见嗤、嗤、嗤的响做一团，向婵的自性中接二连三的炸起一阵阵的黑烟，那些扑进去的灰影竟然哇哇的乱叫，复又从他的自性中折返了出来。

这时向婵方才有功夫打量这些灰影，发现他们虽然恶形恶状，怪模怪样的，但依稀也能分辨出几分人的样子。

其中一条灰影哇哇的乱叫了一番后，竟然口吐人言，说道：“这小子身上恐怕有一件守护自性的法器，得多唤些兄弟过来，才能击溃他。”

向婵甚至都还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始末，这第二层的须弥幻境较之第一层来说，差别太大了，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苍生之念的踪迹。

这时，便看到另外一条灰影乌拉拉的一阵叫喊，随后每一条地底裂缝之中都有数条或者数十条灰影飞出，只是片刻功夫，这些灰影越聚越多，竟是笼罩住了整个空间，仿佛乌云盖顶一般，盘旋在向婵的头顶。

“他娘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如此之多，是要进攻我吗？”

向婵有些手足无措的骂道。毫无疑问，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失去方寸了，面对此情此景，除了等死之外，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嗖，嗖，嗖，嗖！无穷无尽的破空声在周遭十方响起，所有的锐啸声叠加在一起，仿佛雷鸣一般，轰得向婵有些恍惚。

那些灰影一批接着一批，如同前赴后继的慷慨死士，接连奔赴进了向婵的自性之中。这一下，炸鸣之声便响成了一片，无数的声音连接在一起，仿佛成了一个声音，向婵的自性中如同放起了烟花，百花齐放，每一声炸鸣之后，都会有一条灰影吃不住痛，又折返出来。

被如此之多的灰影侵袭，向婵的自性早已成了混茫一片。那些折返出来的灰影似乎受了重创，不复凝实的形体，此时萦绕在向婵身周仿佛烟雾一般，散发着各种执念，竟然就是苍生之念所化。

这些所有的变化，向婵已经都无法感知了。苍生之念所化的灰影侵蚀进了自性之中后，便开始散发种种的执念。虽然只要它甫一散发，天道便会认定向婵在渡天劫，将他驱散出去，但没奈何，灰影实在太多，天道虽然不存在忙不过来的问题，守护起来仍是游刃有余，但是向婵的自性却就演化成了一片战场，他却就承受不住了。

此时向婵的自性，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只见现实世界的界碑之旁，他的身躯炉鼎上的莲花烙印，时而亮如星辰，时而黯淡得仿佛要湮灭。如此极端的变化，实在已经是凶险至极。

“我有天道守护，天劫不能伤我。那些灰影扑杀进来逞凶，但直到现在都不能得逞，定然也是被天道所克制了。我只需紧守住自性的本源，使得自性永能烛照，不至熄灭，天道便能护我周全。”

抱定这个心思之后，向婵再不做他想，只是依照着【楞伽见性经】的法门，奋力将自性与灵山大佛交感，继而又用这交感之光洗练念力，又转而用念力洗练自性。这便形成了一个循环，这个循环的修炼，也正是沙门境修士的修行法门。

念力的融会贯通，便是沙门境的初期，念力洗练自性，形成循环，便是中期，灵山大佛在循环中得到给养，转能沟通苍生之念，便是后期，能利用苍生之念培固念力，便为圆满。

向婵现在所做的功夫，便是想让念力洗练自性，形成循环。只要他晋升到沙门境中期，自性得到洗练，便能渐渐稳固，也就能度过这次危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