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苦笑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为师的立场吗？为何还要如此坦白的告诉为师这些？”

向婵道：“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师尊，是因为弟子不敢对师尊有所欺瞒。师尊对弟子的关爱是否出自内心，弟子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心中感怀，无以为报，自是只能处处尊敬，至于师尊听闻了这些事情之后做何选择，自然全凭师尊的心意，弟子绝不敢置喙！”

广元道：“对于你的安排，普法方丈曾与为师之间有过一番沟通，为师虽然不知道宗师殿中诸多宿老祖师的打算，但想来他们也是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向婵，你如此坦白，实在是让为师有些为难！”

向婵这一手与当年宗思所做的如出一辙，都是在逼迫着广元做出决定，当年宗思如愿以偿的进了须弥幻境，如今向婵同样也有足够的信心，于是他沉吟一番之后，又将重了手中的筹码。

“师尊，弟子的四位叔伯都战死两界山，黄梁梦里更是有七十二位弟子身殒，若是我们就此退避，不思求战，怎么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先驱。如此一来的话，别说是弘扬智者一脉了，恐怕是就此分崩离析都有可能！”

广元正色道：“休要危言耸听，智者一脉如今衰颓，当思求存之道，怎么还能如此激进！”

向婵道：“并非是弟子危言耸听。师尊可曾想过，智者一脉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局面，无非就是因为长久的人丁单薄导致的谨小慎微，处处求存，却步步艰辛，以至于渐渐人心离散，没了原本的号召力。如今两界山之战，我智者一脉已经有了先遣之士，正是奋发图强之时，错过了此次机会，再想奋起，谈何容易？”

广元陷入了沉思，宗师殿对于向婵的考量，他并不是十分清楚，但自从他接触向婵开始，就一直对向婵的出路有诸多担忧，也曾有过不忿，但后来向婵得悟慈祖师关照，他也就渐渐放松了，如今看来，悟慈似乎也不能在向婵一事上完全的左右宗师殿的意志，这样一来的话，广元心中不禁有了些许的震撼，他实在有些想象不出向婵的来历，到底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年，不过十三岁的年纪，牵扯到了什么样的大秘密，从来都是同心协力的宗师殿，竟然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此时广元的心中，无疑是有一些彷徨而且迷惘的，他不知该作何选择，并不是因为他答应了普法什么，他是害怕真如普法所言，向婵晋升第五层，非但不是必须，反而还是祸害。他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谁，是悟慈还是普法，从目前来看，两者都似乎是为了向婵好，但两者都没有公布一个事实的真相。

向婵似乎看透了广元的心思，说道：“师尊，弟子并不是三岁顽童，不通世故，很多事情我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未来的路，弟子会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真的不需要你们如此的劳心劳神

。不管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弟子一旦有了决断，即便是爬，也会爬出一条通天大道的，还请师尊能够相信我。”

这一番话，无疑是真正的触动的广元。智者一脉衰落之后，已有两代人专门负责外门的遴选工作了，从智者的手中，输送出了很多的天才弟子，包括如今内门第一的宗净，也是出自广元之手，他早已习惯了智者的身份与司职，看着那些天才弟子能够笑傲唯识宗乃至整个南赡部洲，他由衷的感到欣慰。

他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情，是发现了三个真正的天才，第一个便是宗净，曾引得唯识宗各脉争抢的俊杰，相传如今已经有了禅修第六层经师境中期的修为，堪称一时无两，山河榜上永恒的第一，第二个便是宗思，极富主见而且性情坚韧，因为知遇之恩而不肯进入山河院的少年，一心想要壮大智者一脉，他的天资不俗，虽无法与宗净、向婵这样的天之骄子相提并论，但也是上上之选，但在广元的心中，最欣赏的人，却是宗思，他一直觉得，宗思的成就将远远不是宗净所能及，第三个便是向婵，这也是广元此生最大的发现，最值得骄傲的挖掘，逆天的资质，堪与唯识宗百年前的佛子普罗比肩，为禅修古往今来之桂冠，是能够抗起唯识宗大纛的标杆人物，然而这样的一个天才，却不知道是因何原因，要被宗师殿雪藏起来，向婵的天赋才情，即便是用宗思与宗净相加起来，恐怕也不能及，他就如同是天空中的煌煌大日，将使得南赡部洲与他同时代的天才新星一同失色，所有的天才，在他的面前，都将会沦为笑柄。

这就是广元对向婵的看法与期待，他甚至不觉得有丝毫的夸张，除非他数十年遴选天才弟子的眼光这次突然不灵验了，但这种可能性明显微乎其微到等同于不存在的。广元突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心中的渴望，他是一个引导年轻自己的导师，他所坚守的使命就是让身边所有的弟子都发出最为耀眼的光芒，如果向婵这样迷人的明珠在他这里蒙尘了，他即便是身死道消，也难解心中的惆怅。

雏鹰总要展翅翱翔，它或许会遇到风暴，因此折断羽翅坠落悬崖，但若没有这样的危险，它又怎能长大呢？且先不去论向婵的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但若危险终究要来临，萎缩退守是绝对无法逃避的，他一个小小少年都不曾害怕过，难道堂堂唯识宗还不敢去面对吗？

广元心中主意已决，不觉涌起了少有的豪情，道：“向婵听令，为师决意以你和宗思为先锋，尽起我智者一脉能用之禅修，征伐两界山，建立功勋。亡故的七十二个弟子，绝不会白白仙去，你等需浴血疆场，以他们为榜样。”

向婵大为振奋，道：“谨遵师尊法旨，弟子誓将斩尽来犯之敌。”

广元道：“智者一脉沉寂了这么多年，是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