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并非如同那些佛经道经说的一样，这也并非是劫是孽，甚至对他而言，更好似涌动挣扎的黑暗之中照进来的一抹亮色，更好似于泥沼深渊上最后的一点救赎。

所以后悔与否？

恐怕是不悔。

令他在数个夜里辗转反侧，数度苦思不得的并非是平侯究竟与谁勾结，而是他自己内心挣扎矛盾的心魔，而如今心魔已除，他内心盘桓的疑问已经得到了答案，不悔。

宴容正从自己的思索之中脱身，便听见外头隐约有声音，他身边带着的侍卫微微将马车往前赶了一些，以便能够更加清晰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并非是那一处宅院的正门，而是平常仆人们往来的侧门，方才这座宅院中静悄悄的，这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货郎那充满诱惑的叫卖声勾得她们忍不住打开了门。

侧门小小的开了个口子，有两个使女打扮的小丫头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两个一个生得娃娃脸，一个素净寡淡，娃娃脸天生带笑，素净寡淡的那个束手束脚，两人区别十分鲜明。

宴容昨天就已经到了，他的人自然不会如同卓氏那两个兄弟一样毫无路子，只能在外头扮做货郎，他的人虽然不曾靠近这座宅院，却也已经打探得了一些消息。

这出来的两个使女，娃娃脸的那个叫阿豆，素净寡淡的那个叫阿曼，这两个都是院子里夫人身边得宠的使女，所以穿着打扮与旁人不同，又因特征鲜明，非常好认。

“阿豆，夫人吩咐了，说这些日子都不太平，恐怕有人会来找麻烦，不许我们到外头走动，你怎么还敢偷偷出来？”

阿曼站在阿豆的身后，虽然是跟着她走了出来，却还是往后退了几步，缩头缩脑的，生怕被人看见。

“为什么不敢出来？不要这样草木皆兵啊，夫人虽说这些日子不太平，可是我们这里不是好好的吗，什么人也没有。咱们俩用的擦手的那脂膏早就用完了，若是不再找货郎买上一些，这手要是开裂了怎么办？”

阿豆一点也不把阿曼说的话放在心上，她确实并不害怕，还笑嘻嘻地往卓氏兄弟的货摊上看东西，伸出手来翻捡一下。

阿曼神情非常犹豫，她回头往小门之中看了看，还是劝道:“那脂膏一日不用也没什么，咱们还是要把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回头要是被夫人发现了，咱们俩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阿豆不耐烦地说道:“天生就你事多警惕，要是有什么人，还不得直接将你和我抓走？你也太小心了。”

她转过头，看到阿曼还时不时往小门之中看看，干脆伸手直接将小门关上:“你左看右看，不过就是怕那门里有人出来抓我们，直接将门关上不就得了，看谁还能出来？”

阿曼双唇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阿豆已经兴高采烈地在卓氏兄弟的货摊上翻捡东西，一边不经意地说道:“怎么从前没见过你们两个，倒觉得你们俩很面生。”

卓氏兄弟狡猾的很，昨天就已经打听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会儿直接对答如流地说道:“姑娘们好，我们兄弟两个也是头一次来这里，是隔壁那条街的阿大介绍我们过来的，说是这儿的生意好做，我们兄弟两个人才过来。”

阿大是隔壁那条街有名的货郎，阿豆也认识他，这会儿便放松了警惕。

她是个嘴停不住的，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说道:“你们来的时候可遇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了么？”

卓氏兄弟自然答道:“不曾，能有什么不同寻常，还不是和往常一样？”

那阿豆果然撇了撇嘴:“我就说夫人太过警惕，哪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更何况咱们家这样多的护卫，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姑娘，也不知道你们这家的夫人是谁，我刚才在上一家卖东西的时候，听隔壁的大人说你们家夫人是京中来的贵小姐，京中和我们这有什么不同？”

卓氏兄弟当然是明知故问，又准备套一套话，阿曼拉了拉阿豆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讲，阿豆却不以为然:“你倒是打听的清楚，知道我们家有钱，不瞒你说，我们家确实是这附近最富贵的人家了，我们家夫人是贵小姐，老爷更是京中权贵！”

卓氏兄弟故意做出一副惊吓的样子:“竟然是如此尊贵的身份？也不知道尊府老爷在京中是做什么的？”

阿曼只觉得眼皮子突突的跳，阿豆倒是与有荣焉一般地炫耀:“具体的我可不能告诉你，悄悄的说给你听，我们家老爷可是有爵位在身，到时候我们小公子也是要继承爵位的。”

卓氏兄弟心中有底，知道这一趟八九不离十了，并不打算打草惊蛇，不再多问别的。

阿豆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她将自己要买的东西都挑好了，扭头把阿曼拉到自己身边:“你也过来，别和木头一样站在那，只会干看着，什么也不拿。”

阿曼满脸的犹豫，心中十分焦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随便拿了两个，付了银钱，便扯着阿豆的衣袖往门里走:“阿豆，我们快回去吧……”

而卓氏兄弟也基本验证了卓氏的猜想，将自己货摊之中的东西收拾了一番，便打算收摊走人。

而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刚刚走入小门之中的阿豆和阿曼只感觉到背后一凉，随后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两道黑影迅速地从小门旁边窜过，随后将小门关紧。

而挑着货篮往回赶的卓氏兄弟才刚刚走过一条阴暗的窄巷，便也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就昏死过去。

有一道黑影从两人的身边闪过，原地就只剩下散落一地的货品，卓氏兄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京郊发生的事情，京城之中其他人还浑然未知。

卓氏正在王府之中焦灼地踱步，准备等着自己两个兄弟带回消息。

而两厂密牢之中的平侯，也感觉到眼皮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