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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事5

  • 作者:多吃快长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13 04:08:03
  • 章节字数:8132字

竹彩言辞凿凿,不似作伪。

簪獬又问她竹衣寨如何婚配。

竹彩颇为自豪,竹衣寨虽然人口不多,又都以竹为名,但表亲结婚都少有。一来有大阿姆掌寨谱,不许同家结亲。二来竹衣寨人几代同居一处,被分做“上坡家”、“大树家”、“岩边家”一一不等,同一处是不许结亲的,不翻寨谱大伙也心里有数。

簪獬问过小文子。竹编村也有人犯疯病,只不过老簚匠不是山子,在竹编村得了疯病,直接入土闷死,家里老小全部发配后山做枯箨。

在竹编村,家里有人得失调症,那就真是天塌了。据说有人把得病的儿子骗到竹溪推下去,看着儿子在水里挣扎,不忍心跳下去救,结果父子俩一同溺毙。

“从来没有?这到奇了。”簪獬打量祖洞,心思却不在这里。

若只有向阳村人会犯失调症,说明十有八九就是近亲通婚的原因。可竹编村也没有近亲通婚的风俗,这条便不能算作必然之因。

三个村子,如果村民们都会无缘无故患上失调症,可能真应了“诸夏得天神祝福”之语。但现在,向阳、竹编两村村民都会得病,只有竹衣村不会。

簪獬问:“你想想,你们村子有何特别?”

“祖先保佑。”竹彩理所当然的说,随即支支吾吾,“可能我们住的高,不沾地气,也或许我们日常吃食有些不同,我也不大明白欸。”

簪獬见她搪塞,脸色沉下,转念一想,竹彩可能真不清楚。

毕竟她这个“大阿姆”并非正经传承。

先不论竹羽是不是她杀的,至少竹羽死的突然。带入祖洞,辨识壁画等等传位仪轨,肯定统统没有。故而竹彩才会要村里年纪最大的阿姆哒协助祭祀之类,不是习俗如此,而是她需要年长者的经验。

……应该让老簚匠多交代交代,再送他上路。

簪獬有点后悔:“这么大年纪的老鳖都少。”

竹彩听她不知所云的一句感慨,有些莫名:“里正要吃鳖汤?”

簪獬暗诽,我的日子要数着过,还能吃鳖?

忒不吉利了。

“走吧。”

回到大阿姆住的石屋,簪獬进了房间,乌乌藜随即跟了进来:“里正,我上了屋顶,寨子里没人走动,翠羽鸟飞来飞去,没能全盯住。”

屋里没椅子,簪獬靠在床边:“没事,翠羽鸟那么一点,真要通风报信,什么时候不能放。”

乌乌藜见簪獬不发一言,脸色沉郁,晓得她在想心思,一骨碌坐在地上打起盹。

簪獬凝神想了片刻,目光倏地犀利:“我们从竹编村出发,村里都没几人知道我们是来竹衣寨。从竹衣寨到山下一条路挺远,竹彩她们昨天怎么会等在那里?要是等不垦者来做买卖还说得通。”

乌乌藜后脑勺靠着墙壁左右摇摆:“不会,昨天进了这里,寨门,我就让悄悄看住。我们后面,没有外面的人来。”

簪獬道:“专程等我们,才奇怪。要不我们行踪尽在别人见识之下,要不……”

她一时语塞,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

簪獬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乌乌藜说:“进祖洞这件事,我想是没什么阴谋。竹彩小时候偷偷进去过,她自己并不当一回事。看我感兴趣,估摸是想讨好我,不要追究竹羽的事情。”

她顿了顿:“她这样才稀松平常,我是被老簚匠搞得疑神疑鬼……”

“你说他们祖先到竹海几百上千年,难道一直没出意外?竹彩阿姆早逝,竹羽接位又横死。这种意外就算一百年一次,那也几轮了。”

她又摇头:“单单只靠口耳相传,祖洞壁画的意义,岂不是早就无人知晓?”

簪獬想了会,全无头绪:“指不定前面几百上千年,就真的没出事,全攒这儿来了。”

旋即又疑惑:“我记得谁跟我说过,早先竹海没有竹子,那竹衣寨为什么以竹为名?他们没迁到这里来之前,也像诸夏人一样没有姓?”

这些千八百年的事,怕是竹羽复活也说不清,更不提簪獬一个外来人:“算了,管他什么东南西北来的,什么天神诅咒祝福,竹海这巴掌大的地方就要了我的命,獠牙谷那边就是有长腿的鱼我也管不了。”

乌乌藜有些不解:“大鲵?爬爬鱼?里正要管竹海长腿的鱼?”

“我说的长人腿的的鱼。”簪獬抬起腿,用手指了指,“怕不怕?”

乌乌藜认真想了想,自己不怕的,这样细胳膊细腿的鱼,肯定也不凶。

……

竹衣寨的疑云一时半会解不开,簪獬时间紧迫,也没空深挖细查。

早餐极为隆重,桌上三个小坛子,坛空封了泥。竹彩手里拿着小石锤,小心敲碎封泥:“里正,这些呢都是我们寨子的吃食,和那两家不同地。换你们的话,叫坛酸。”

第一个坛子打开,推到簪獬面前。酒酿混杂腌鱼的奇异味道,她低头打量,坛子里红红白白。

竹彩:“这个叫酵鱼。用红粟米和竹溪鱼,一层一层压在坛子里,时间越久越好吃。”

簪獬拗不过竹彩期待的目光,挑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像放软了、表面又风干、又酸又咸的鱼生。“嗯,味道挺特别。这个放多久了?”

竹彩摩挲坛子:“有十年了。这坛是姜蘸盐,这坛是笋豆腐。那时我是小囡儿,姆嫲教我做的。”

簪獬慢慢咽下嘴里鱼肉,温和的说:“其他坛子就别开了,我早晨吃的不多。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我之前写的告竹海百姓书,你记得吗?”

竹彩原些心中忐忑,一听无关竹羽,当即听从簪獬要求,吹动骨号召集全寨寨民聚集。

官袍华美,人物俊秀,簪獬只往石台上一展,便引得寨民们心生好感。

读完“东州竹海里正簪獬告全竹海民众书”,一条一条讲解,“权益”大肆宣扬,“义务”一带而过。

她开口疾徐从容,款款言之,说得通俗易懂,动情入理。

又说二月十日祭祀天君。簪獬晓得竹衣寨寨民不信天君,只说在竹编村聚会赶集,“凡是到场,都给米给盐,人人有份。不用替我省,只管去领,小囡儿不会走路抱着去。”

寨民哄笑,群情澎湃。

如何“讨好”百姓,簪獬已是驾轻就熟。小半天工夫,竹衣寨寨民个个心悦诚服,交口称赞。

簪獬叫来竹彩,让她统计全寨人口,自己好上交入册。

竹彩说:“我们竹衣寨有寨谱。”

簪獬:“那更好,你誊写一份给我。看来我今天吃完中饭就能走。”

竹彩求之不得,立即去翻找寨谱。

簪獬便在寨中闲逛,旁敲侧击竹羽的事。如今全寨无人不知这位里正大人,凡她询问,都是竹筒倒豆子,倒完还要自己敲一敲,看有没有遗漏。

竹羽温柔善良,心思细腻,做人做事没有不周全的,至今寨民们说起她,没有不夸奖的。

竹彩比之竹羽,难免有些不足之处,可也算不得大毛病。无非做事不够婉转,祭祀的时候丢三落四。

竹羽死在去年六月,正是采岩姜时节。采岩姜的确有几分危险,那日也不止竹羽,还有一个寨民也失了手,都是尸骨无存。

竹羽待竹彩不错,但竹彩好几次人前落竹羽的面子。竹彩一向不服竹羽,暗地里说过大阿姆之位本应该是自己的。竹羽刚走,竹彩就让人到竹羽家翻找,被竹石打了出来。竹石认定竹彩杀了竹羽,又是哭祖洞又是放火,被竹彩逐出寨子。

簪獬问了一圈,大体弄清事发前后经过。竹彩急急赶来,面色十分不好,自然是已经知道她在问竹羽的事情。

簪獬不等竹彩开口,先声夺人:“小竹花孤苦无依,我怎能不过问。你是大阿姆,有些话就不要在这儿说了,我们找一处僻静地方。”

寨民们听里正话里意思,是要给大阿姆留颜面,无须两人去找僻静地方,连拉带拽的纷纷离开。

竹彩本是怒气冲冲,此时也只能忍下:“你要说什么?我都说了欸,我不知道。”

簪獬好整以待:“我问了一圈,大家都说竹羽是采岩姜,不小心摔了下去。怎么,大阿姆居然不知道?”

竹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呛她:“过去好久了,忘记了,你说这些做什么用?”

“你先别急,我是觉得有些奇怪,你来品品。”簪獬弯腰从竹筛捡了一块山果干递给竹彩 ,“去年六月,正是采岩姜时节。有天竹羽与一个寨民不见,大家找遍附近不见人影,觉得两人是不小心坠崖了。竹石认定你杀了竹羽,闹得非常凶,后来被你逐出寨子。”

竹彩接过山果干:“是,就是这样。”

簪獬自己捻了一块小的山果干:“我觉得奇怪,不是这些。我听那个寨民妻子说,你和竹羽,对她家都很照顾。”

竹彩不以为然:“家里死了顶梁柱,怎么不要照顾?”

簪獬飞快反问:“你怎么照顾小竹花的?”

竹彩咬着山果干,欲言又止,欲说无言。

簪獬恍若无事,口气怪异的嘀咕:“你照顾那家寨民不奇怪,竹羽为什么特别照顾?那家男人跟她一天死的,两人不会是……殉情吧?”

竹彩决断的说:“不会。”

簪獬:“你怎么知道?”

竹彩拧了拧眉头。簪獬咬了一小口山果,边嚼边说:“小竹花也是命苦,听说她阿父是打猎死的,竹羽特别伤心,整个人恍恍惚惚,那段时间寨子里和竹编村的生意,都是你帮着打理?”

竹彩胡乱点头:“嗯。”

簪獬继续说:“这阿父死了没多久,阿姆又走了,这孩子真命苦,还被人关起来,用铁链拴在石条上。听说竹羽对你很好?”

竹彩怒道:“哪里好!她明明答应姆嫲,等我二十岁就把大阿姆的位子还给我。”

簪獬急声道:“所以你杀了她?”

竹彩:“没有!不是我!”

簪獬:“那你为什么不敢进竹羽家?你让人进去找什么?”

竹彩慌了神:“你说什么……找什么,没有的事……”

簪獬怡然一笑:“寨子就这么大,有什么能瞒得住?”

竹彩心一横:“我做了大阿姆,衣服首饰杖器自然要拿回来。”

簪獬“嗯”了一声:“拿回来吗?”

竹彩开口要答,旋即知道这个谎话瞒不住,自己说拿回来,小里正下一句就是要看。

簪獬上下打量竹彩,直到将她看得不自在,方才开口:“我听说,今年岁首祭祀似乎不太顺畅,大阿姆好像少带了什么。”

竹彩冷着脸,不在答话。

“你这么在意大阿姆之位,怎么会对那些代表大阿姆的衣服首饰杖器不在意?少了东西,居然不去竹羽家翻个底朝天?”簪獬盯着竹彩眼睛,一字一句,“你知道它们不在,你看到那东西和竹羽一起掉下悬崖了。”

竹彩惶恐,嘴唇颤栗:“你,你……看到了?”随即她急退两步,“不会,你没看到……你,你看到了,是竹羽要杀人,我是为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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