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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事6

  • 作者:多吃快长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13 04:08:03
  • 章节字数:12944字

既然说破,竹彩索性不再隐瞒。她抓了把山果干,坐上台阶石墩,悻悻塞进口中一块山果干:“那天事情……反正我想不能怪我的。那天……从头说吧,我们寨子靠酸汤做竹衣换吃食,日子紧巴巴的过活。自打有了喏个轨车,竹衣变抢手。到了去年,竹编村那头飞来翠羽鸟,说要好多件。”

簪獬揣摩过,巨竹叶编制的竹衣浸水不重,出水易干,只有北线沿海用兵,军部才会大量采购。

“你不晓得,起先大伙都不愿意赶工,觉得吃就吃喏么多,喝就喝喏些,死了就埋喏么方方一块地,还要砍柴打水做饭,喏能光忙活做竹衣。后来见了快刀、好斧头、软布、水粉、细白糖、无烟灯,还有好多小玩意,才晓得挣钱的好。”

竹彩好一通抱怨,显然忙里忙外不止劳累,也没少受气。

昨日进寨,簪獬就仔细留意过,竹衣寨不少物件并非竹海产出。如他们没见识过外面的好,没这七八年的耳濡目染,自己今日一通慷慨陈词,不过是对牛弹琴。

簪獬接口:“他们没见过外面的天,当然要你带着、推着、赶着。他们哪知道外面不用采岩姜,也不会摔死。”

她将话头轻轻一牵,竹彩脸色陡然黯淡:“是呢,唉。不晓得竹羽犯了什么疯病,自打竹鸣哥…就是小竹花她阿父死了,她魂儿也一起丢了,什么都巴巴紧。从前是她一直说,说等我过了二十,便让我做大阿姆,我,我原先也没巴巴要做的。”

竹彩红了眼眶,委屈极了。她自顾自说话,不曾注意里正大人板正小脸下隐隐地玩味。

“我可劝了她,在竹海,生啊死的,就像太阳起起落落,日子欸还是要过。她那副样子,我都不想跟她说话……看竹编村那头催的紧,我就想让大伙别采岩姜,多做一件竹衣,够买好几箩筐。”

竹彩的眉头一上一下的拧,脸颊绷紧:“我寻思了有理,就去找她。喏晓得…看到他们在说话,我想等等,喏晓得……他们又抹起眼泪。你说多怪,我跟在他们后面,不好冒头。”

簪獬适时接话:“是奇怪,所以你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竹彩点点头,又塞了一口山果干入口:“唔,我一直跟着,怕她们看见,离得远了些,要是近些就好了……”

竹彩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渐渐噙满泪水——

这些日子,竹彩和竹羽闹得有些僵,她自觉不好上前去撞破这等“古怪事情”,于是一边心中破口大骂,一边看着竹羽两人避开人群,走向偏僻后山。

竹彩打定主意,待会要是看见什么脏眼睛的事,定要跳出来阻止,不能坏了寨子风气。

果不其然,竹羽两人走到后山崖边,先是互诉衷肠边说边哭,好一番凄凄惶惶,说着说着两人开始拉拉扯扯。

竹彩立时急了,一步冲出。

那名男寨民猛见她冒出,高声大喊:“救命啊!”

竹羽闻声回头,登时一惊。男寨民趁机挣开竹羽的手,竹羽回神探身一把将他拽住。两人拉扯之间,竹彩疾步冲到,情急之下猛地伸出双手……

————

“我也说不清……”竹彩侧头避开簪獬,用手背摸了摸眼泪,“许是我推了,许不死,我老是想,不碍我的事,不是我害的他们俩……夜夜做噩梦,瞧谁都慌……”

簪獬抽出手帕,又塞了回去:“别哭了,哭不活。”

竹彩恨气气的抱住膝盖,不想理她。

簪獬垫脚瞧了瞧远处的寨民,恍若无事朝那边微笑,口中却是对竹彩说:“都在那边看着呢,你一个大阿姆,哭哭哭,丢人。”

竹彩愤然哼了一声,闷闷说:“你休想抓我,我不会跟你走。”

簪獬道:“谁要带你走?你带我去后山崖边看看。”

她见竹彩不动,又说:“那个与竹羽一同死的寨民妻子,我刚刚也见着了。她对竹羽心存感激,不似有龌龊。”

竹彩还是不吱声。

簪獬又道:“我看她模样普通,她丈夫应当也稀松寻常吧?竹羽不会也长得很丑吧?嗯,你姆嫲眼光怎么样?”

竹彩声音发哑,中气十足:“我姆嫲眼光好得很,竹羽……反正不丑。”

簪獬听寨民们说过,竹羽是寨子里出挑的好姑娘,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男的不好看,她图什么?”

“你个小囡儿不懂。”

“我,不耻下问。”

“……头回见你,我就说过啦,不要耍官腔。”

“……你觉得竹羽喜欢他什么?”

“我喏个晓得,还有人会爱上不会开口的小阿郎唻,我又不喜欢。你喜欢嘛?”

两人说话间,来到大阿姆议事的石屋。

前往后山崖边,和去祖洞一个方向。竹彩怕寨子里人多想,执意不肯直接过去,非要吃了午饭再去。时间所差无几,簪獬没有反对,叮嘱乌乌藜去和寨民买些东西。

午饭有酸草炖竹鼠,冷切熏竹鸡,岩姜焖饭,蒸酵鱼。甚是丰富,只是不合簪獬口味,挑去岩姜扒了半碗饭。

寨民们回家吃饭,吃完饭做工的做工,做家务的忙家务,议事石屋附近已经没了看热闹的人。

簪獬随竹彩,沿石屋后面小路前行,小道行至尽头便到悬崖边祖洞,岔路左拐山坡的继续往前,则是同往后山。

一路曲曲绕绕,杂木丛生。

半路下起小雨,雨如牛毛,水烟朦胧。

待到崖边,簪獬俯视而下:两山夹道,崖壁洁白层层叠叠,地上深木密藤在雨雾之下若隐若现,似一片翠羽沉于水底。

山风呼啸,簪獬退回一步:“你下去过吗?”

竹彩摇头:“你看看山,都是石头,扣缝儿都没有地方伸手指。”

簪獬瞥了她一眼,竹彩红着眼眶对视:“瞧什么?要下去,你自个下去,我不下去。事情我同你说了,休想抓我去关笼子。”

簪獬回道:“可以,不过有好的,总有不好的。”

竹彩先是一愣,又觉耳熟,想起这话自己说过。“你想做什么?”

簪獬如今大势在握,无需虚与委蛇,直白告诉竹彩:“我要组建竹海城防卫,向阳村,竹编村都要出人,你们竹衣寨也要。”

诸夏二百年不闻战事,竹海也好几十年没有争斗,竹彩不做他想,张口就要答应:“行……不不不是,竹编村人可不少,你要做什么?”

簪獬又朝悬崖下微微一挑下巴:“还是要下去一趟,收敛骨骸。”

竹彩呢喃:“我们不太在意这些,生如死,死归兽,兽予竹,轮回不止,生死不息。”

簪獬负手不言。

竹彩一时踟蹰:“竹海城防卫自然是行的,你要多少人?我们寨子人少。”

簪獬眸眼一抬,显出不耐烦:“我此来,你甚是恭敬。想必看我随从有不垦者有竹编村人,已经明白一二。既然明白,就该清楚,我不是来跟你讨教还价的。”

簪獬抬手一挥,尾随而来的乌乌藜等人一拥而上。竹彩见他们肩膀扛绳,手中提着攀爬器具,立时明白簪獬早有下崖打算。

簪獬施了个下马威,放缓口气:“我让他们花钱买的。”

竹彩一时没有领会,转念才懂:你问人借,定是在附近临时用用,寨子里人指不定还要来给里正帮忙。花钱买,肯定是要带到远处用,哪敢多过问。

乌乌藜等人开始忙活,竹彩站在一旁,突然说,“我下去。”

簪獬不同意:“你要是失手摔死,竹衣寨哪有心思出人。”

竹彩甚是挑衅:“正好便宜你。”她上前从乌乌藜手里夺过绳索,手指如梭,结绳扎扣。

簪獬猜得到她心思,搁自己也不愿意外人知道自家私密事。

不垦者生于巨竹林,善于攀爬,但上下巨竹和爬山下崖是两回事。竹彩做惯大阿姆,指派人做事得心应手:“这悬崖百仞深,绳子不够。”

乌乌藜说:“我买,有百斤麻绳。”

竹彩:“我说不够就不够。”

乌乌藜望向簪獬,簪獬摆摆手,乌乌藜扭头去买绳子拿东西。竹彩又指派其他人架轮滑、敲石头、楔钉子。

唯有簪獬无所事事,袖手旁观。雨停了,山雾更重,便如她心中,永远沉沉压着事。

下悬崖收敛骨骸,不是为了竹羽。簪獬每日掰着手指过日子,哪里有空为她耽搁。只是盼,秋狝也能用心,好好安置远在河州的母亲。

等乌乌藜回来,竹彩已经试着上下两趟。见乌乌藜还带了两捆筇竹做的青云梯和上下缆绳的檋器,竹彩不屑,“这些不要。照我说的做,看住轱辘别磨断了,留心绳动。”

她勾着粗绳,一条细藤绳绑在腰间,双手攀着崖边,慢慢滑下去。

等待漫长,簪獬翻起竹衣寨寨谱。大阿姆们心思细腻,寨谱记得详细。各家各户各人,犯了过错,做了好事,受了重伤,上面都会添上一笔。并不写明,只做简单记号。簪獬问过竹彩,所以看的明白。

寨谱翻完,跟竹彩讨要哪些人,簪獬已经心里有底。

乌乌藜一直紧盯绳索,不时按照约定,放绳子,送绳子。“里正,你看。”

这处悬崖太深,将绳子连成这么长,一直垂到悬底,绳子自重太重,很容易出意外。竹彩用了分段下绳。她绑在腰上的细藤绳,不是防止滑落,而是用来让上面送绳子、工具下去。

之前一直顺利,直到这次拉上的藤绳绑着一张布条。竹彩没带纸笔,用草汁在布条上写的字。字迹模糊,仍能看清。

簪獬将布条递还乌乌藜,低头解下腰间礼剑:“既然她这么说,那我下去一趟。不要劝,把匕首给我。”

来时簪獬想过,如果被竹彩推下悬崖,自己应该如何自救,没想到还真用上。

装戴上下缆绳的檋器,顺着绳子下滑毫不费力。然而人在半空,只靠一根绳子,必如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续而开始抱着绳子转圈。

簪獬摸出两粒一条藤种子,塞进石缝。一条藤不同于链子藤,生长慢,没叶子,没有分叉,就是长长一条。

簪獬凝视一条藤种子,抬手一指,一条藤在石缝间飞快生根发芽,长出一条浅褐色藤蔓。簪獬拿过两根一条藤缠在腰间,有了它们固定,她终于稳住身形,即便两手放开也无影响。

“一条藤竟也长的不慢,以后可以多用。”稳住身体,簪獬不再发慌,脑子登时转了起来,“在屏风城的时候,催生链子藤身体就开始难受,在向阳村那几根竹子就让我走不稳路。竹编村那一战,我又吐又晕,那是用的太多,一里路的迎春花全凋谢了。”

“熟能生巧,这个道理果然天下通用。”她一边琢磨,一边分神留意四周。

下了两段绳,簪獬抬头已然看不见乌乌藜等人,低头白雾浓稠。手中绳索仿佛悬在半空,上不见天,下不见底,迷雾潮寒,隐约怪声来近又远,似风声,似兽叫。

嗅了嗅,至少上面并未传来迎客草盛开的香味。

簪獬莫名笑了一声,看到白石头岩壁一株没见过的荆棘,伸手一指,催它开花结粒,收了种子放入布袋。

这袋子是萝卜的,她一直用着。萝卜之前收的种粒已经用了大半,她常常补入,如今还是满满一袋。

竹彩听见头顶动静,喊了一声:“里正?”

等了片刻,簪獬穿过山雾,低头瞥见竹彩站在一处石台上。说是石台有些抬举,是和通往祖洞的栈道一样,垂直岩壁上突出一块嶙峋石块,肋骨似的形状,勉强够两人落脚。

簪獬悬在竹彩头顶:“你拿高扬的秘密诱我下来,不说个一二三,就别上去了。”

竹彩有些蔫:“火气真大,你先看看。”

麻烦。

簪獬落到石条上,低头俯视。

时至薄暮,谷中光线暗淡,只见底下遍地白石,密密麻麻散落翠绿草木之间,难道之前是一片河滩?

簪獬定睛看了又看,一股寒气自头顶漫延全身,竟压下心中躁郁之火,肌肤寒毛细细战栗:“……都是白骨。”

竹彩独自待了许久,略缓过神:“你说,要多少人掉下来,才这么多骨头。”

簪獬一时怔忪,脱口而出:“你们寨子才几个人,竹羽把全寨子人推下来也不够。”

她话一出口,登时反应过来:不是竹羽,不,不止竹羽,是历代大阿姆。

活祭?!

簪獬让竹彩把绳子接上:“我下去看看。”

竹彩不肯:“这儿总有人摔死,不晓得多少兽儿虫儿等吃呢。你下去,它们也当你是死人。”

簪獬问她:“你让我下来,难道只是想让我看一眼?”

竹彩脸色几变:“是,你看这样,晓得竹羽的死,不是我的错……”

竹彩话未说完,猛地被簪獬一推,后背重重撞上山壁。她慌忙想要稳住身体,却发现动弹不得,她张口想要骂人,脖颈间不知何时架上一柄寒光四溢的匕首。

竹彩嘴唇哆嗦:“你!你……里正大人。”

簪獬黑漆漆的眼珠盯着竹彩,脸色阴沉沉的,两颊却是白玉浮红,明艳可人。她忽莞尔一笑:“别说的自己多无辜。竹羽的死我不管,竹石自己惹是生非,可小竹花呢?你把个小孩当狗一样拴铁链子,你怎么做的出来?”

“嗯?”簪獬手往前一推,匕首尖陷入竹彩肌肤,她微微一拉,霎时竹彩侧颈划开一道长伤口,疼得竹彩牙齿打颤。

簪獬拎起竹彩衣领,替她擦拭颈间血迹,斯条慢理地说:“竹羽对你挺好吧?你母亲早逝,祖母走的时候你年纪还小,脾气这么坏,肯定是竹羽惯出来的。”

竹彩心中叫屈,却不敢表露一分,瞧里正这个样子莫不是疯了?恐怕自己稍一失言,真要留在陪下面的白骨了。

簪獬用带血的匕首拍拍竹彩的脸,温言轻笑:“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人嘛,当然要为自己争取。可惜,你太优柔寡断了,留下那孩子,她可比你好控制。”

竹彩怒道:“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簪獬惊诧:“你呢,给孩子拴狗链子本事?”

竹彩张口刚要呛回,便听刀割绳索的声音,她此时半边身子悬空,绳索一断必死无疑。竹彩霎时心如死灰,喃喃道:“她非要找妈妈……讨厌的人……报仇就不难过,也不做噩梦……”

“有病。”簪獬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颇有些显摆地笑道,“我头回见小竹花,秋狝刚把她带出来,也没伤口也没饿着,就是蓬头垢面。我在听海苑过了三个月,孩子还是蓬头垢面,还饿瘦了。我就知道,秋狝一个糙老爷们不会照顾孩子,小竹花在竹衣寨估计过了还行,也没见她哭天喊地要报仇。”

簪獬割开竹彩手脚处的藤蔓,趁机偷偷扔掉:“行了,我也不管你什么毛病。赶紧绑绳子,我要下去。”

竹彩愣了半响:我看,你有毛病,大毛病。

她只敢在心里骂,脖子疼着呢。

簪獬坐在石条上晃腿:“你们说你们,一个个不省心,向阳村那些腌臜事,竹编村千把人供养一家吸血鬼,你们呢,活人祭祀!”

竹彩听得怪怪的,绳子接好才想起,姆嫲还在世的时候,训斥寨子那些大人就是这个口气。

簪獬没接绳子,蘸血的匕首一扬:“你先下去。”

竹彩心中悔不当初,叫她下来做甚么,底下遍地白骨也没这般可恶!

再多怨愤,也是敢怒不敢言。竹彩手脚麻利的滑下,离地面还有两人高,吹了几声哨声,惊飞一群栖禽。

她试探落在地上,脚下湿滑,低头一看,是块腿骨长满青苔。竹彩急忙跳开,脚下一软陷了进去。她慌忙连退几步,绊倒了才回过神,谷中青苔不知生长了几百上千年,春暖生长,秋冬枯萎,一年一年,一层一层,不知叠了多厚。

“快起来。”

悄寂谷中突然响起人声音,竹彩悚然一惊,险些惊叫出声,“你怎么下来了?”

簪獬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什么记性,说几遍了,我要下来看看。”

竹彩今日大起大落,颓然支吾:“那你多看看。”

簪獬没听清,有些不耐烦:“你说什么?”

“没!”竹彩忙不迭回答,唯恐惹她生忿,“里正,你,您看到竹羽了吗?”

“没。”簪獬弯腰用匕首在青苔中拨弄。

竹彩忐忑环顾:“反正,我、我以后不会,绝不会……活祭。”

簪獬雀跃一声:“快来看。”

“嗯?”竹彩连忙走近,倾身探头去看。她眼前绿影一闪,一个绿眼睛骷髅头猝然凑到她面前,竹彩只觉鼻梁蹭的一丝湿腻,四目相对,那绿眼睛骷髅头竟然眨了一下眼睛。

竹彩脑中轰然一空,跌坐在地:“啊啊啊!”

簪獬茫然:“怎么了?”

她手中匕首挑着一颗布满青苔的骷髅头,随着她晃动匕首,骷髅眼眶青苔簌簌掉下些许,仿佛在眨眼睛。

竹彩又气又急,抓了东西砸向簪獬,那是一段脊骨。她回过神又慌忙在裙摆上擦手,眼泪扑扑掉落。

簪獬皱了皱鼻尖,脑中醉酒般晕乎,蹲到竹彩面前托着腮帮叹气:“从前在学府,我一哭,就有男生为我打架。现在不同了。”

竹彩不住抽泣:“哪不同?”

簪獬粲然一笑:“现在都是我打得别人哭不出来。”

竹彩生生止住哭泣,七手八脚抹去脸上泪痕:“里正,你,您让我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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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把竹衣寨写完发的,还是太长了。

没注意,都二十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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