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临。

卡利卡亚坐在床尾，看着自己的手心神色不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放空思绪，整个人的神念在城市的上空游荡。

他很快就找到了小龙，对方的情绪很是低落，坐在一颗石头上垂头思考着什么，肩膀耷拉着。

颇有些小宠物垂头丧气的感觉。

不远处的台阶上堆起了一道篝火，各色各样的人种围着火架，津津有味地看着正在上演的一幕。

一头黑发的女巫被赤身裸体、高高地吊起在木架上，她的脚下是滚滚浓烈的烟雾，不远处，人族的牧童跪在地上，身体被几个神职血脉的人按住肩膀，他们身边是整整齐齐的兽人雇佣兵。

估计是从远是从遥远的人族王国来到这里，抓跟女巫私奔的叛徒来了。

牧童哭得双眼通红，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水柱一般留下，火刑架上的黑发女巫露出苍白的笑容，张开嘴巴做出了不知名的口型，看样子是在安慰那个哭泣的牧童。

很快炽热的大火将她吞食。

女巫浑身都被火焰烧尽，这一幕残忍又可怕，小龙躲得远远的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卡利卡亚透过她通红的鼻尖判断，小龙的心情大概并不美丽。

她总是这样奇怪，每天都为别人的事情喜怒哀乐，似乎情绪总会被别人影响。

卡利卡亚这样想着，又看向火刑架，那个女巫已经完全被焚烧成了枯骨，牧童哭昏过去，眼泪仍旧不住地往下流。

卡利卡亚有些不解，为什么女巫死之前还要安慰这个没用的牧童？明明知道这个牧童即便回去后会受到惩罚，也不至于像她一样落得被火焚烧成灰烬的下场，烧死女巫可不就是教廷喜欢做的那一套吗？

很多年后，卡利卡亚从小龙嘴里知道了答案。

有的时候，留下的那个人反而会更痛苦。

爱到了某种程度，宁愿疼痛只由自己承担。

大概又是什么教廷修士跟着女巫私奔却还是被抓回去的故事吧，卡利卡亚活了太久，看过太多这样的故事，觉得稀疏平常。

可由于小龙的情绪，再一次对这些事情动了恻隐之心。

已经不只是第一次了，甲板上那对年轻的情侣护着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丈夫，把在天人相隔的女巫和牧童，以及无论什么事情发生都要护在自己身前的小龙，总觉得他们之间隐隐约约有着共同点。

无论是虚伪的感情还是真挚的亲情，又或是这样面临着死亡，还要安慰自己爱人的感情，卡利卡亚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一点模糊的轮廓，却迷茫着，不知该怎么样去解读。

唐昭昭沉默的回到了旅店，一房之隔的卡利卡亚以为他会敲自己的门，没想到小龙只是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情绪萎顿的扯住被子盖上自己的脑袋。

他沉默着收回了准备推开门的手，又坐回到自己的床上。

不来找他也好，至少不会因为她而分神了。

卡利卡亚调动着体内自己的力量，一遍一遍感受着冲破封印带来的回归的神力。

夜幕降临，卡利卡亚出于关心去叩响了她的门，小龙默不作声。

他无奈召唤来了藤蔓从里面把门打开，抬步走了进去。

床上隆起一个小包，原本以为她睡着了，走进后却开见她呆呆的睁着眼。

“你怎么了？”他在女孩床畔坐下。

“没什么。”唐昭昭吸吸鼻子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

“心情不好吗？”

她犹豫了，慢慢开口，“今天看到了一个女巫被烧死。”

少年安静的听着。

“为什么不被理解就要被烧死？”

“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这样。”他耐心的跟她讲道理，“很多人因为无法接受别人与自己的不同，而将他们视作异类，这些异类会被当作邪恶的象征，处决掉，对你而言可能无法理解，但已经形成了规则。”

卡利卡亚罕见的说了很多话，她垂下脑袋，眼皮耷拉着，情绪并不高。

“那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巫被绑到了火刑架上，我看到很多人围着她，没想到下一秒就被烧死了，一定很疼吧。”

而更隐秘的是，她竟然觉得那一幕似曾相识。

他叹了口气。

“你心情不好，就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唐昭昭茫然的抬起头。

“没事。”他捏了捏她的脸，女孩表情在他手下变得困倦，“累了就睡吧。”

卡利卡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那些问题，他不知道疼不疼，但他知道被身体燃烧时，心底里对众生相的失望。

埃斯帕尼大陆沉入地底之前，他曾被簇拥着，绑缚到火刑架上，看着那些人对自己投下火把，企图唤回上天放他们的一条生路时那种令人绝望的嘴脸。

收回手，少年的表情冰冷起来。

应该不止是这个吧，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属于龙族的。

第二天，卡利卡亚陪唐昭昭晒了一会儿太阳，他神色淡淡的，唐昭昭便扶着他回去。

少年坐回床上，唐昭昭确认了他没有什么别的情况，给他盖好了被子就准备离开。

“你准备去哪里？”

踏出房门前，少年突然好奇的出声。

唐昭昭转回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在附近逛一逛。”

卡利卡亚静默了片刻，微笑点头，“注意安全。”

两个人的对话索然无味，唐昭昭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少年缓慢地舒展开自己的手掌，掌心交织着黑色的法阵，逆六芒星熠熠生辉。

他缓慢的吐息，试探那些刻在灵体里的咒语。

入住的小酒馆后，卡利卡亚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少女几次在他旁边晃来晃去，他都只是微笑点头，并不过多理睬，随后少女也渐渐不太爱说话了。

刚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

直到傍晚的时候，楼下忽然有人呼唤她。

小龙当时正坐在他旁边，闻声伸出头去，发现是白日里认识的几个游侠，卡利卡亚从他们语言中判断几个人正集结着说要去开篝火晚会。

他们在热情的邀请小龙去。

她竟然这么快就在这里结交了朋友吗，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厉害呢。

卡利卡亚若有所思，小龙则是用期待又欢愉的眼神看着他，“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卡利卡亚露出温和的笑，心里却涌上一阵怪异的情绪。

他来到窗口，看着女孩发丝翻飞，快快乐乐地冲到楼下，心里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卡利卡亚又冥想了一会，心中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