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赐话音刚落, 演播厅就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从走进来，讨论声就没断过, 大家的视线集在这一块儿。

更何况未刻意压低音量，因此大半个演播厅，都听到了这段官宣。

大家互相推搡，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男主持人看向宋嘉茉，确认道：“是吗？”

宋嘉茉反应过来，“噢，对的, 这我男朋友, 来接我家的。”

她仰起头，看着陈赐, 小声问：“你是没带钥匙吗？”

“带了，”低道, “什么时候录完？”

“还得等会儿呢, ”她眨了下睛，“剩个宣传片。”

“要不你先去休息呢，”她说, “不知道还要多久……”

“没事, ”陈赐说, “等你。”

既然都这么说了, 宋嘉茉便顺势道：“那你帮我这个礼服弄一下，后面的别针好像歪了，一直戳着我，不舒服。”

她转过身去，将头发拨到一边，肩胛微微用力, 漂亮的蝴蝶骨正对着，凹陷很深。

陈赐帮她调整了两下，她头皮发麻，又想到许久之前，在床边帮自己弄绑带。

“你别扯这么紧呀……”

她抿了下唇，觉自己肩上的蝴蝶结纱带被人解开了。

一霎之间，她耳郭通红，觉肩膀都烧起来了。

宋嘉茉小声：“……这个束带不是这么抽的。”

“我知道，在调别针，”答得很快，“等会儿给你系上。”

二人一来一间，浑然不知，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了：

【！！！】

【姐妹们这就是正宫的威力吗！】

【捏妈，『性』张力拉满。】

【狠狠地脑补了一些脱衣服（『骚』瑞）】

【喜欢一些爱吃醋的男人……】

【事后，是事后吧？！？！】

等们调完别针，摄影老师也来通知：“要换台设备，再等等吧，大概还要半小时。”

既然还有半小时，宋嘉茉索『性』找了个双人沙发，坐在上面休息。

她有些困了，禁不住打了个呵欠，鼻尖红红。

陈赐往下坐了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睡会儿？”

她靠过去，没多久就睡着了，陈赐外套脱下来，放她身上披着。

这直播拍摄离得远了，能隐约看到二人依偎在一块儿，身下是深『色』的绒布。

弹幕又在进行一些危险发言：

【好恨这个沙发为什么不是床tat】

【一子支持！do给我看（不是）】

【我收之前那句，这对更般配，嗑到了嗑到了[面红耳赤]】

弹幕嗑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宋嘉茉起身进行录制。

直播结束时，众人还十分不舍，约定车吸吸的微博再见。

宋嘉茉忙完，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她到家，倒头就睡，被特准了一假，睡到午才醒。

醒了之后，她心思微动，跟着教程做了份便当，去给陈赐送午餐。

刚进医院，还没来得及问陈赐在哪，前台的小姐姐便冲她笑道：“陈医生在隔壁楼。”

看来不过一个白，这事儿已经传遍了。

们这会儿正准备吃饭，宋嘉茉刚进去，就找到了陈赐的位置。

面前摆着餐盘，正在拆筷子。

宋嘉茉走到对面，眨了眨睛：“你好，我很喜欢你的位置，你能搬走让我坐吗？”

“……”

陈赐看到她，顿了两秒，这才往里坐了坐，外头的位置让给她。

低声，虽是一贯的低沉声线，却不难听出分惊喜来。

“怎么过来了？”

她敲了敲饭盒盖子，放到面前：“爱心便当。”

说话间，江峰也过来了，略显惊讶地看着她：“刚公布就来虐狗啊？”

宋嘉茉：“没没，我是——”

还没说完，陈赐就面前的糖醋排骨推了过去。

江峰：“哟，这最后一份排骨，我刚找你要还不给呢。”

“怎么，是不想我拆你朋友的台是吧？”

“不是，”陈赐娓娓道来，“她给我带了午饭。”

江峰：“……”

哈哈，妈的，原来老子就是那个被虐的狗啊：）

快吃完时，江峰提议：“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呗，就当庆祝了。”

宋嘉茉没事儿，自然是点头，晚上还顺带叫上了小宣，一路上都很热闹。

江峰慨：“你是不知道，今一来，多少小护士心都稀碎了……”

小宣不甘示弱：“我们电视台还不是很多人心碎。”

说到这里，小宣转过头：“你们谈多久了啊？”

宋嘉茉：“挺久了。”

“那为什么一直没跟我们说啊，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宋嘉茉正要张嘴，江峰代答：“这叫敬业懂吗，公私分明，我很欣赏。”

顿了下，江峰又问她：“你怎么泡到陈赐的啊？”

陈赐点了下桌台，悠悠道：“我追的。”

宋嘉茉喉咙哽了下，小声嘀咕：“你哪有追……”

“我每送你上下学，给你跑腿，背你家，追车给你送创可贴，熬夜帮你改成绩，为你参加那个什么社团，还不算追？”

“我『操』，我『操』，”江峰非常激动，“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追车？背人？熬夜？你？”

江峰：“你来医院这么久，多少小姑娘给你示好都不为所动，我妈还以为你是个『性』冷淡呢。”

听到“『性』冷淡”三个字，想到数个日夜“不得眠休”的日子，宋嘉茉牙关一颤，差点咬到舌头。

晚餐结束后，二人到家，为新的一做准备。

次日例会，宋嘉茉正转着笔，听到组长分析：“收视率比起之前有所提升，不过更匪夷所思的是网络播放量，是去端午晚会的三倍多，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底下安静了会儿，小宣突然拿出手机：“我好像有一点点头绪，你们觉得呢？”

手机屏幕上，赫然正是宋嘉茉的九宫格，发送日期是端午当，转发1.7万。

是某个电视剧博主发的：【电视台好像掌握了我的收视密码……】

评论也列成长长一条：

【老婆二字我已经喊累了。】

【怪不得我说我弟今晚怎么扒着电视！她睛好亮啊！整个人都在发光，好像那blingbling的仙[哭]】

【去掉像，就是。】

星星小说网

【她好像之前是白鲸签约的主播，业务能力也很好的，大家不要看脸啊，实力也很强的，永远记得那段李见教授的救场。】

……

组长睛一亮，如同发现了什么宣传宝藏。

后面的个月，电视台尽用，要有什么宣传，或节日的宣传片，通通都宋嘉茉安排上。

甚至有的广告也让她拍，然后投放到微博里。

报比当然很高。

北城卫视原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频道，是后来被一些主打娱乐的电视台抢去了风头，但这么一发力起来，又有些赶上了的势头。

那段时间，部门的所有人都容光焕发，人人都憋着一股劲儿，宋嘉茉的照片也被挂在了走廊里。

她的微博粉丝越涨越多，『逼』近百万，评论区也越来越热闹，都是催着让她多发vlog，多多开直播。

甚至来电视台打卡参观的小朋友都变多了，还有人笑称，她带起了电视台周边的旅游业。

临近底，她的发展势头愈加凶猛，自然也招来了一些争议。

某个百万粉的娱乐账号发了个投稿，没有匿名。

星星小说网

【就最近很火的那个主持人，宋嘉茉，男朋友陈赐，实们从小是兄妹相称长大的（不是青梅竹马那），是一直没进户口本。】

【后来家里人当然不同意，还被长辈分开过，最后还是在一起了，还有一堆人吹仙爱情，语。】

宋嘉茉看到这条微博时正是晚上，起先，陈赐不让她看评论区，怕看到些不好的内容，影响她的心情。

她笑着拂开的手：“没事啦，公众人接受评论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没看过恶评，我比你想的要强大。”

再说了，们也确实不是任何法律及血缘上的兄妹，这些争议也足挂齿。

评论近三万条，她做好准备，点开。

是评论区和们任何一个人想的都不一样——

所有人都、嗑、疯、了。

【什么？伪骨科？更刺激了！（不是）】

【社保了呀兄弟们。】

【禁忌恋＋青梅竹马＋同居文学＋双向暗恋＋青春校园＋久别重逢＋又纯又欲，很难不爱。什么？没进户口本？！那岂不是可以结婚！！马上给我原地结婚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们搬政局来！！】

【楼上就是当代大嗑学家吗？】

【车吸吸，搞点涩图=3=】

【这不是仙爱情难道我和你是？酸味儿都溢出屏幕了姐姐。】

【且先不论料的真假，如果是真的，人家里都同意了法律也同意了，郎才貌轮得到你一个妖怪来置喙？如果是假的就更搞笑了。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伪骨科，嘻嘻。】

投稿人未匿名，大概是没想到风向竟然会往这里发展，到后面私信都被人点爆了。

等宋嘉茉点进主页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人早已经灰溜溜地销号退网了。

周末的时候，宋嘉茉和尹冰『露』打电话，还说起这事儿。

尹冰『露』：“要么就是莫顾，要么就是莫顾的小姐妹，不过我跟你说，那人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料很真，或想借你流量火一，用的还是大号，混什么圈来着，总之各蹭热点抽奖什么的，七千多粉，都是累积下来的。”

“后面销号估计心都在滴血，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不过话说来——”尹冰『露』道，“你和你哥谈恋爱怎么没告诉我？！”

“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吗，”宋嘉茉说，“不过你也没我想的那么震惊。”

“废话，自己嗑的cp成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会意外！我是你们第一大粉头好吗，你们就该给我谈恋爱！是时间早晚问题！”

说着说着，尹冰『露』又味道：“想重温了。”

宋嘉茉：“重温什么？”

“上学时候看的那些骨科文，香死我了。”

“……”

宋嘉茉一边跟她闲聊，一边四处散步，等到挂掉电话，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许愿池附近。

口袋里有个东西，好像是她上次整理杂时随手塞的。

宋嘉茉拿出来，是一串钥匙。

她努力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了起来，她之前弄了个箱子，小时候吐槽陈赐的那些东西，都装到了一起。

那时候她还在想，等到有了嫂子，让嫂子当面朗读这些给听，好达到让陈某人地自容的效果。

嗯，是没想到，和在一起的那个倒霉鬼，竟是她自己——

宋嘉茉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起来，翻出那个箱子，略作整理，然后在睡前的时候，挨个朗读给陈赐听。

她本意是想当个睡前故事，前面也是真的很好笑，直到读出那个宿命般的——

“今哥哥嘲讽我力气小，我搬椅子的时候砸到了自己的脚，说这凳子能扛五个，晚上还在我面前举哑铃。我知道，男人老了就没力气了，希望以后不举。”

她缓缓降下音量，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举二字，还有别的含义。

果不然，方才还在弄睡衣纽扣的人，也停下所有动作，讳莫如深地朝她看来。

宋嘉茉：“……”

陈赐：“……”

她想解释，但是没有来得及。

就如同她想抓住自己胸前的被子，但是也没有来得及。

这晚的运动量超标，最后精疲力竭的关头，伴随男人下颌汗水一同滴落的，还有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举不举？”

举，很举，真的很举，世界你第一举。

宋嘉茉看着窗外隐隐翻起的鱼肚白，心在滴血。

她再也不会没事找事去读之前的许愿牌了！！

幸好第二不用上班，她在被窝里睡了很久，吸取之前的经验，出门时，她特意给脖子做了遮瑕。

遮瑕是个技术活，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大半，直到陈赐来催她。

“不是和朋友约的三点？”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她轻轻捏起双拳，“还不是为了遮你干的好事。”

笑了下，拾起她的手腕『揉』了『揉』：“我送你过去？”

“算你有点良心，没忘记自己昨晚折腾了我多少次。”

“是么，”挺兴致盎然似的，“次？”

“我哪知道……”

说完，宋嘉茉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下胸口处的衣衫，对着心脏的位置开始数。

这是她后来才发现的，就像她喜欢陈赐的喉结那样，陈赐每次……

都会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五个，五次。”她考究地说道，“挺厉害的，你怎么不干脆再多做三次凑个八呢，还吉利。”

“……”

她送去商场之后，陈赐到家，又看了会儿书。

突然想找一支很久之前的钢笔，走进书房，拉开抽屉。

这个抽屉虽然在这边，但里面基本都是宋嘉茉的东西。

很小的时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搜来了枚幸运币，说是极重要的许愿才能用上。

那时候的不以为意，说她『迷』信。

她信誓旦旦：“这是折损运气和福报来许愿的好吗，你这人是不会懂的。”

但这会儿，放幸运币的位置空空如也，反而换成了那个初次约会时，送她的小娃娃机。

陈赐在原地站了会儿，如同想到什么一般，拉开了大门。

窗外落起了雨，举着一黑『色』大伞，快步走到许愿池边。

幸运币是蓝『色』的，很好找。

蹲在池边，将那枚带颜『色』的东西捞起。

大概是她很久前许的愿，时日推迁、水流冲刷，边缘都被磨出了道道痕迹，背面被少执拗又用力地，刻下两个小字。

s&c。

们的名字缩写，后面跟着一个穷大的符号。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地拍打屋檐，在脚边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陈赐喉结滚动，摊开掌心，一枚枚地数。

一、二、三、四……

八、九……

整整九枚。

部的九枚。

小姑娘抵押上这辈子所有的运气，说想和永远在一起。

——因为没有你，活得再久运气再好，好像也都没有意义了。

宋嘉茉到家时，看见椅子上搭着的外套。

“你淋雨了？”她看着袖口处的雨点痕迹，问，“你去干嘛啦？”

半晌后，摇头说：“……没事。”

是当晚将她抱得很紧，恨不得能『揉』进骨血里似的。

她将手搭在的腰上，想了会儿，觉得应该跟说说话，于是打开手机，拼命地找话题。

校友群里，有人发了个很聊的测试，检测大家对六的了解程度，大家都在底下骂题目傻『逼』，但也证明都在做。

宋嘉茉点了进去，晃晃手机，举到面前。

“这个图片是学校的哪里，你记得吗？”

她嘀咕：“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陈赐瞧了会儿，才低声说：“告白墙。”

“真的？”她奇怪，“我是记得告白墙底下很多杂草，但还有花吗？这图里有朵小花诶。”

“有。”说。

“真的？”

“真的。”

她也没多想，又换了个话题：“不过告白墙是在学校外面了，这人不严谨，这怎么能算学校里呢。”

像是被她逗笑，低声说是。

雨下了一夜，次日下午，终于迟来地放晴。

前一是宋嘉茉出去，这晚上，变成了陈赐的同学聚会。

宋嘉茉吃完晚饭，正悠闲地躺在家追剧，突然接到李威的电话。

估计是喝了点酒，那边很是热闹。

李威估计也是有些醉了，不然不会给她打这个电话，分享八卦：

“乐死我了，赐哥以前不怎么喝酒的，要不是我们说有朋友的得喝，今还真灌不动呢！”

宋嘉茉坐起身来：“你们少给喝点……”

李威：“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们套的话，哈哈哈哈，这人看着一脸拽样，原来妈很早就喜欢你了！”

“我们陪绕了半，终于发现，就你高一的时候，学校跳那个交际舞，有男生跟你一组，那时候就很不爽了，但是一直洗脑自己是兄妹关系，我笑吐了。”

“我妈就说！我就说！哪有哥哥管妹妹那么严的，一次——一次微信号都没给过啊，我江湖红娘的称号算是在这白搭了！”

宋嘉茉愣了下，突然问出一句：“……很早吗？”

“当然了，这不早吗！比加入篮球队都妈早！”

说到篮球队，宋嘉茉又道：“之前在告白墙遇到过你们，六个男生留了六个生的名字，没有我的。”

“哦，那个啊！”李威说，“崔芷婷那个，是我们队里一个生留的，正常。”

宋嘉茉意外了一下，又觉得，好像不是太过意外。

恋爱自由。

宋嘉茉：“那陈赐没写啊？”

“写了啊！绝『逼』写了！但是我不知道留在哪里，哎，这始终是我人生的一个谜团……”

李威在那边滔滔不绝，宋嘉茉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

她换好鞋，含了片薄荷糖，光速坐车到了六附近。

车在告白墙边停下。

那时候，她看着的背影，像看着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不能也不敢想，这梦会有呼应和结局。

越靠近越忐忑似的，她的脚步起先还很快，到最后，慢慢停下。

电话已经挂断，刚下过一场大雨，世界弥漫着一股沸腾的安静。

她缓缓走到告白墙前，找到某一堆熟悉的杂草，上面缀着朵浅『色』的花，很小很小，不是了解的人不会知道。

这一刻，仿佛到当初看见的那一秒，时空重叠，少伸出手，将杂草轻轻拨开——

里面贴着一张拍立得。

是她过生日时的照片。

她手腕轻轻颤抖，将照片揭下，翻转。

背面有字，像是这张照片隐蔽的位置，如果不是有某默契，她根本不会发现。

那行字简单又干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竟也没有褪『色』半分。

如同那些克制而隐忍的，藏在角落处，需被人知晓的深情。

“——陈赐，01.17。”

一月十七号，在这里，陈赐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