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界壁修复后，众人合力斩杀了最后一只魔物，连欢呼都来不及齐齐累倒在地上，愣愣的看向重新绽放出光芒的天空，痴痴的笑起来，笑着笑着都流出了眼泪。他们胜利了，问川保住了……

明时看向界壁处笼罩的金色光芒，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抽疼起来，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后知后觉的从储物空间里掏出盛尽欢的魂灯，光芒耀眼灼灼生辉，小师弟很好，可是为什么感觉心里难受的紧……

抬手抚了抚眼角，指尖触及到眼角一抹湿润的痕迹，明时有些错愕，他，哭了？为什么？无意识的伸手接住一片飘落下来的桃花瓣，明时脑海中快速闪过一抹记忆。

“师兄，玉兰树下埋了桃花酒，那是你夺得境州道坛魁首的礼物。”

师弟！礼物！

记忆在脑海里翻涌，明时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不顾使用禁术后的反噬，强行调动灵力缩地成寸回到玉虚峰。站在那棵玉兰树下，明时蹲在地上不顾仪态的用手挖开泥土，挖出沾满泥土的桃花酒，明时仿佛瞬间失去了魂魄。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小师弟还在，小师弟不在了……

“师兄，你要想去见见他就去吧，在堕神渊。”

明时听到传音愣愣的抬起头，僵硬了一瞬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指尖掐了一个清洁术，转瞬树下已经没了人影。他要干干净净的去见他的小师弟，不能让他担心。

与此同时，刚回到灵枢峰的穆阳听到了姜绪之陨落的消息，少年眼睛里带着不敢置信以及惶恐，红着眼眶看向灵枢峰峰主，声音里带着乞求以及细微的哭腔，“师尊，这是假的对不对？姜师兄那么厉害，他怎么会陨落呢？”

“魂灯已灭。”灵枢峰峰主看着小弟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说出了实话，没必要说谎，终究会知道的。

“怎么会呢？姜师兄那么厉害……”穆阳狠狠的擦了下眼角，转身往玉虚峰方向跑去，除非，除非他亲眼看到，否则他是不会相信的！

玉虚峰上，盛尽欢躺在树下的椅子上，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衣袍凌乱不修边幅，随手抓起一个酒坛往嘴里倒酒，清澈的的酒液灌入喉咙清列辛辣，将空掉的酒坛仍在旁边，懒懒的躺着，任由花瓣落在身上。

穆阳得到允许上来时，正好看到盛尽欢又喝完了一坛酒，眼梢泛着红晕神色有些朦胧的看向他，嗓音喑哑带着勾人的磁性，“陨落了，堕神渊，想去就去吧。”说完，不再理会穆阳，带着醉意沉沉睡去，花瓣打着旋落下，在盛尽欢身边铺满了一层又一层。

穆阳行完礼，刚想起身时，耳边突兀的传来一道神秘的声音。“我可以复活你的师兄，只要你……”可惜声音话没说完便陡然消失了，一如多年前想诱惑他给予他力量的那道声音。

穆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安静的走出了玉虚峰，一步一步的走出山门踏上去堕神渊的路。行至中途，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了苦笑，从没见过小师叔如此失态，是因为姜师兄吧，原来，他心中永远璀璨耀眼无所不能的师兄真的陨落了……

这边，盛尽欢在椅子上翻了个身，懒懒的打了个响指，旁边香炉里红色的火焰陡然加大，缓缓地冒出青烟，隐隐有哀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盛尽欢没有理会，下了个隔音的禁制再一次睡了过去。

……

怀光目光失神一步一步的走到完全修复的界壁前，伸出手微微颤抖的抚了上去，是小仙长的魂力，小仙长以身献祭了……

可是，凭什么啊？问川上下数千万修道者，在灭世灾难前凭什么要他的小仙长去献祭……

“你说什么？归一宗谁死了？”

“玉虚峰下一任峰主，姜绪之，也，也不对，他好像是魔宗的那位宗主。不知用什么手段混入归一宗没被发现，还被选做了归一宗继承人……”

龙族青年一把推开禀报的妖王，眼瞳猩红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死了，不可能，不可能的，都是谎话！对，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浑身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身形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后知后觉的朝那名妖王问道，“在哪？”

“殿下？您说什么？”

“姜绪之……”

“姜宗主陨落于堕神渊。”

龙族青年还未反应过来，怀光先一步化作流光离开了禁地直奔堕神渊。怀光神色内敛，但眼里隐隐藏着悲意，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死的不是姜绪之，是他的小仙长。

他很早很早之前在秘境的时候就知道了，小仙长和姜绪之是神魂同源，比他们两个知道的都要早，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阻止不了又一次的灭世之灾，也同样救不了小仙长，他无能为力……

他明明知道的，小仙长和姜绪之是同一个人，可是他就是不想把两个人混作一谈，他认识的是归一宗风姿绰约，玉树兰芝的明微道长，而不是轻狂桀骜，意气风流的魔宗宗主，小仙长永远是不一样的……

“你他妈跑这么快做什么，死的是老子的恩人，不是你那个什么破道长……”

“闭嘴！连两个人魂力都分不清，你还有脸叫嚣？”

怀光神色冷淡，下手却极为狠厉直接将龙族青年击飞出去。小仙长与姜绪之虽然神魂同源，但这么多年修炼下来，魂力细微处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呵，这都分不清……

龙族青年被这一句话怼懵了，站在原地捂着胸口细细回想禁地里的魂力波动，终于找到了不一样的地方，那抹魂力更加纯正轻灵，是最正统的正道修真者，刚想开口道歉，面前已经没人了，龙族青年只好默默飞往堕神渊。

关于他和姜绪之，其实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是欠了一条命。他当初逃过上个纪元的灭世之灾，却形魂俱灭只保留了一丝本源之力，不甚流落归一宗山脉里，快到跃龙门重生之际，运气倒霉透顶的被一只肥猫抓住了，差点就被吃了，还是姜绪之开了金口让那肥猫放了他。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能在溪边看到那只对他垂涎三尺又不敢下手的肥猫，他偶尔还会溜上岸去姜绪之住的竹屋旁，他知道那人很聪明但又懒散至极，看着淡漠清冷实际上很温柔，那人永远都是灿烂耀眼，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很羡慕……

两人之间无非就这么点交集，可是脑子一根筋的龙族青年偏偏就上了心，这么好的少年就应该一直耀眼下去才好啊，不至于像他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

堕神渊之上，漫无边际的风雪里站在几个人，他们默契的守在那柄剑和那坛酒旁边，没人说话，只有风雪的喧嚣声在耳边回荡。

不知过去了多久，又一道人影迎着风雪缓步走来，那人玉冠束发，穿着银色绣着星辰纹路的道袍，庄重又严肃，缓步走在雪中，似乎要与风雪融为一体。

“师兄，我要飞升了。”

“嗯。”

明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眸色清冷淡然的看向了盛尽欢，那一眼神色平静却又仿佛蕴含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无可言说的情绪。

盛尽欢眉眼清隽雅致，额间多了一道冰蓝色的剑纹更显得气质冷淡卓然，褪去一声酒气和懒散之气，他与明微如出一辙，抬手躬身朝明时行了一礼。紧接着，接引天光直接穿透云层笼罩住了盛尽欢，没有声势浩大的飞升雷劫，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一片天光中消失在了原地。

接引天光消失后，堕神渊上的漫天风雪顷刻消融，各种绿植开始灼灼生长，绽放，凋谢，几息之间在堕神渊绽放了一片璀璨的花海，恍惚间有道虚幻的人影站在花海中朝盛尽欢离去的方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