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宇】

站在这座孤城之前，田宇才知道自家的大王子。到底做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举动，骑着马出城的时候。

他没有看到往日百姓眼中的光，因为还穿着夜岭国的官服。

每一个人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田宇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毋庸置疑的鄙视，彻头彻尾的看不起的不屑目光。

甚至有一个人往他的脑袋上砸了颗鸡蛋。

但是秦风只是带着笑意说。

“要接受，他们不敢砸我们。只敢砸你了。”

骑着马，策马立在夜岭国都外看着远处正在与副将商议的秦风。

田宇回过头，再看了一下身后的城市。

“田相，不必留恋。既然你们大王指定你为全权特使与我王谈判，那应该立即启程。”骑马上前的秦风开口说。

“既然你已经全力为你们大王指定了整套管理的官员。有那些书生在，赋税啊，粮食调度啊，问题都不会太大。我一人陪同你赴北望城足矣。大军会留下保卫你们的国都。至于千云城，目前，只能说以防守为主。”

“秦将军，晋王为何执意要我国派出特使？”

田宇不解道。

“眼下兵力可保夜岭都城，但，千云城难。而大王需要以千云城与越国交易优良战马，以恢复北伐当中所损失的骑军。”

秦风说:“南怀山脉与云江乃相同天险，可防天远军，也是掣肘我国大军北上的利器。天远帝朝兵力分散，自从林影率影武军北上应对崛起的越国以后，我们在天远南方的对手只剩下了莫殇，以及还算成器的那些府卫军。”

“秦将军，在下不解你的意思。你明明说，南晋王不想与天远军开战。”

“我不知道我王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王一定要千云城到越国的手里。这是一定的，为此，与天远军一战，也不是不可以。但具体，还是要我王决定。”

秦风微微一笑:“你们大王，也已经和田相所说，若要我大晋为你们兵力孱弱的夜岭一战，使夜岭无需再对天远称臣，那适当得给些其他的条件，至于多少。就看你和我王所谈的了。”

田宇沉默，他的忠诚，让田宇无法理解。

南方那头狮子，到底是怎么在士族环绕的情况下，重新确立了白氏皇族的绝对权威。

眼下，夜岭拼拼凑凑还能拉起三千余人的军队。

而先王耗费最大精力所打造的，那支叛变的五百精骑。正在北上，似乎想寻求机会找到还在外不知生死的王后与王子。

“面对天远，贵国大王当真有信心重复宣皇帝之万世功业？”

路上百般寂寞，田宇带着犹豫看向秦风的侧脸。

南晋狼狈屈辱的南迁，渡过云江后的水师战败。又不得不将江南行省给放弃，迁往更南的三州之地。

那一年的晋帝，退帝位改称王，向天远割让了最后占据的明安府和陈柠府两府之地，并且赔款达三十万两白银，一万匹上好的丝绸。

天远军劳师远征陷入疲惫，正逢越国乘乱崛起。

太祖皇帝才没有继续南征。当今晋王虽已有昔日平定春秋乱世的宣皇帝风采，但客观制约，毕竟太难。

“我王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两道密令从北望城出，赴天远辽北行省。”

“纵然，天远帝朝内人心起伏不稳。但，对于运筹帷幄的晋王来说，要挑起一场……恐怕不易啊。”

田宇清楚，天远有诸多实力强劲的藩王。

除去因为战功，而没有被削位的西南崇王，其余都是当朝天子的亲兄弟。并非不具备法理上的帝位继承权。

“乱，在中央。而非，地方。”

秦风淡然的话语，让他再一次不知何意，所幸不再多言。

“不知道，不是坏事。知道太多，才是坏事。”

····

····

【萧求雨】

如果不是寄人檐下，萧求雨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穿上这种轻薄之服。纵然是披着一条长长的外衣，她恐怕要脸蛋羞红到无法面对这个男人。

当真正四目相对，她才意识到。

为何他能够让整个帝朝恐惧。

年过五十却依旧有着年轻男子难以媲美的强壮，而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额头上那一道长疤却显得有些突兀。

几夜巫山云雨，说不尽的征伐。

让萧求雨畅快之际，越来越像一个会服侍丈夫的小女人。至于威胁，她还没有见过被宫人说道的月梅夫人。

可也让萧求雨疑惑之际，他的身体。

“这是当年被余鼎城所砍的。”男人在萧求雨的服侍上穿上了外衣。

“余……”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疤痕之上，萧求雨讶异之下默然。

“很奇怪，孤拒绝见客，却有能力玩女人？”

粗俗不堪的话语，让萧求雨俏脸通红:“大王自有大王的考虑。以当年南晋的政局，大王能够灭士族，掌王权，绝非晋室其他王可比。”

“嗯，你很聪慧。孤需要一个能够帮孤打理很多事的女人。”

“月梅夫人，不就是。”

“她哥哥的野心太大，莫要提她。”

“男人，都是这样。”

萧求雨情不自禁地说出口，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低头。

“哦？男人，都是这样。呵，若不是叶玄风拼死护送。你恐怕都没有机会能够活着离开天远，那个老毒物给你下的毒，不也是冯征为你解毒。说来精彩绝伦，风云动荡的中原江湖，山华门为你死了一名元老。而武玄榜第八更是险些为你送命，你，难道不是靠男人？”

“是……我，我没有。”有些窘迫的萧求雨，无法继续接下去。

“好了，到一旁。替孤传话。”

“大王。我，我不理解。为什么大王一定要让人觉得你的病情……”

萧求雨看到男人面容冰冷的姿态，顿时知道自己不该多问。而是踏步站到了一旁，眼神示意了一旁的小宦官。

“大王谕，召国相姚士儒，越国王相拓跋冷月，虎哮军副帅刘从庆，御前王军主帅陈子昂，咳，撼城军主帅于东觐见！”

“大王谕！”

在门外的宦官以尖锐嗓音复述大王谕令。

萧求雨站在王床的身旁，看了一眼靠在床杖前，面色平稳却隔着一道纱帘的男人，作为他的传话者？

“大王，大晋主力猛将齐聚。我是不是退下比较好？”

“让天下人知道孤睡了萧氏的女孩，这是孤的荣誉。”

萧求雨脸色绯红。

但她清楚。

虎哮军、御前王军、撼城军。

除去那支曾经横扫江南的铁骑以外，南晋三大主力的大帅都到了。

三名佩戴红翎头盔的将领，与两名书生打扮的男人踏步入内。那名俊秀青年的目光扫向她的时候，带有疑惑。

而与他站在一起的那名老者，便是晋国国相。

大王耗费心机请其出山的姚士儒。

当年传闻是定居在越国，就连天远都有不小名气的一方大儒。

“臣姚士儒。”

“臣刘从庆。”

“臣陈子昂。”

“臣于东！”

四名晋国内臣同时下跪。

“参见大王，吾王千秋万代！”

“外臣拓跋冷月见过晋王。”

俊秀华服青年向床帘行礼，表情间有明显的激动。

“众位平身。”强忍着心中的尴尬，萧求雨开口说话。

跪在地上的众臣与弯腰的拓跋冷月带着讶异看向他。

“大王，大王身体有恙。写字代为传旨。”

“按照她说的做。”

萧求雨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他，演技非常人能及。昨夜还在她身上酣畅淋漓地肆意征伐，予取予求。但是此刻却有着极为明显的重病虚弱之感。

沉闷艰难的说话，让四名晋臣站起，拓跋冷月也是恢复身形。

其余人面色平稳。而萧求雨却察觉到了那名似乎将衔低了一级的刘从庆，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光。

“嗯。”萧求雨拿过了一张函，看清内容。

“大王问，拓跋王相，越国大军行至何处？”

“回禀晋王。”拓跋冷月恭敬万分，踏前一步。

“我国派四千骑军南下，正在近千云城。随时可以交接。”

“蠢。斥候呢。”

拓跋冷月骤然被训斥，讶异地看向床帘的方向，萧求雨看到男人写好了第二封函递给他，面色巨变，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此刻，她只是一个传话者。

“大王言，天远西南崇王一万大军已从军营出。沿千云城正面而过，向正北方向移动，难道越国斥候全无察觉吗。”

崇王叔，一边念，萧求雨的手一边发抖。

“天远派出大军阻击我越国军队？”

拓跋冷月像一个二傻子一样无法相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姚士儒。

“大王，消息是否准确？”姚士儒踏前一步。

“大王！”陈子昂踏前一步。

“御前王军，请战！”

“陈帅，麻烦你先退后些。不要那么着急，我在和大王沟通此事。”

两人略有争执，萧求雨从大王手上接过了第三封纸函，看了一眼，开口道。

“目前，千云城已被秦风控制。无双死士七十名，步卒三百人把守千云城，城坚不惧天远军，然，于孤而言，千云城，必会交给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