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拎着吃了半串的糖葫芦，有些神游天外地漫步着，目光散漫地左顾右盼。

几近午夜，城中仍然灯火通明，热闹的氛围没有丝毫减少，不时有刚赶来欢庆的人三三两两地汇入人流。

行走在舞乐琼楼之间，丝竹锣鼓声不断，身上不由地带上了些许慵懒，赵绣缨回味着方才的经历，有种看过一场大片后的疲惫与空虚感。

“天地不仁……什么来着？”，手中的糖葫芦虚空一点一点，赵绣缨轻声念叨着。

“哦，以万物为刍狗。”

“真是厉害啊……这就是世外上仙吗？”

少女抬起头看着月色，有些憧憬。

“不过先生未免也太接地气了，有时候简直比凡人还凡人”

“至少凡人干不出这种事。”

幸好最后不着调的上仙终于发表了一番人前显圣的道论，否则自己只能从揽醉楼掩面而逃了。

“宫里的供奉都说，修行到高处的大能们大多避世不出，远人近道。可先生修为足以媲美天道，超脱凡俗，为什么反而回到此界，还在凡间这般游戏呢？”

想了想，没想明白，赵绣缨放弃了思考，继续甩着半串吃剩的糖葫芦，漫步着朝王府走去。

不同于作为政治中心的承泰府，这里的节庆新鲜又好玩，自己也不像以前那样只能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看着下面，美其名曰什么“观望民情，与民同乐”。

热闹的游玩之后，原本因遇刺对邺陵的糟糕印象早已荡然无存，少女哼着歌，丝毫不担忧自身的安全。

一是因为闹市行凶难度太大，今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是一个普通人都平安无虞。

二是她现在看似轻装简束，实际上却和遇刺那晚有了决然的不同。轻轻拍了拍腰侧悬挂的小小锦囊，无可比拟的安全感便油然而生。

那是昨日离开仙客来时，那轮回道君送给自己的见面礼。锦囊虽小，但有道门神通附着，内有三丈见方的空间，称得上是稀有的灵器。

而在其中，不仅存放着莫名其妙得来的涤魂元晶，更存放着一枚钟灵毓送给自己的飞凰法印，既存有一丝势同神藏境的剑气，更可远隔千里传信于她。

还有那名为常释的大师赠送的一枚佛珠，大抵是用来驱邪护体的；一卷那鹤发老妪赠予自己的透明丝线，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问起时，那婆婆也只是慈祥地笑笑，并不解释。

有这些物件在身，只要不以身犯险，自己想必不会有危险。

“虽然都是一方大能，但都是很和善的人啊……”

“唔，不行”，拍拍脸颊，赵绣缨停止了臆想：“那些前辈对你这般和善，不过是因为先生而已，切不可自矜自傲，赵绣缨。”

突然，一阵细微的震动从腰侧传来。

赵绣缨疑惑地拿出飞凰法印，见它在不住地震动，茫然地抬头四顾。

不知不觉间，踱步回去王府的自己，竟然绕到了仙客来所在的街上。

拿着法印往前走了几步，震动越发强烈。

“这法印，为何指向仙客来？”

好奇地走过去，知道自己进不了正门，赵绣缨便绕到了与纪禹初见的那条小巷中。

“赵姑娘？”

正当赵绣缨托着手中的法印左顾右盼，一席月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墙头上。

“钟，钟仙子？”，赵绣缨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咳……”，清雅的仙子面容平静地跃下墙头，轻咳一声，拿出了先前的理由：“先前回返宗门时，路上炼化这飞凤法器，谁料行功出了岔子，无奈只得回到邺陵。”

理由毕竟是剽窃的，在正主面前说难免有些尴尬，钟灵毓想了想，补充道：“先生这里的玄纹启灵灯对疗伤大有好处，所以我便来此暂借，只是先生恰好不在。”

“赵姑娘可知，先生去哪了？”

“呃……”，无暇在意钟灵毓的理由，赵绣缨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如是说明。

毕竟昨天那莫名但恐怖的威压，着实让她心有余悸。

“那个……今天我，我……”

“嗯？”，凤眸微眯，钟灵毓歪了歪头，和善地问道：“怎么了，赵姑娘？”

“对不起！”，赵绣缨突然猛地深鞠了一躬，低着头大声快速道：“今夜是我邀请纪先生出去逛归月会了但是您别误会我只是想尽地主之谊并且也没有逛很久也没有聊什么只是参加了揽醉楼的归月论道然后就分开了现在先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

良久，见没有回音，赵绣缨试探着悄悄歪头，观察钟灵毓的脸色。

仙子面色如常，连原先淡雅的笑意的与先前一样。只是纤眉微跳，整个人好似凝滞了。

再往下看，原本藏在裙袖中的纤手此刻正握着腰间的剑柄，不自觉地用力中正在轻轻颤抖，骨节都有些泛白。

“不不不仙子你听我解释！”，赵绣缨一下弹开几步远，双手在身前拼命摇动着。

深呼吸了几次，环绕着低气压的钟仙子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呼——，我怎么没想到……”

“果然先生说的入世是正确的，我居然连归月会都忘了，这才，唉……”

轻叹一口气，钟灵毓有些黯然地抚了抚额头，却也没有生气，对赵绣缨说道：“无妨，赵姑娘不必害怕，我非多疑善妒之人，不会对姑娘怎么样的。”

看着赵绣缨讪笑着站回原处，钟灵毓平和地点了点头，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端庄，但语出惊人，道：“就算赵姑娘也对先生有意，我也是不介意的，我等修士不用太在意凡俗。”

“？？？”，赵绣缨满头问号，又一次蹿了出去，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不会的，先生是世外上仙，我一介凡俗怎么可能！”

少女心头大震，在她的认知中，和世外上仙有男女之情完全超出了她想象的范围，就像是神机门那帮怪人天天管自己做的神机偶叫老婆一样骇人听闻。

显然不明白高达才是男人的浪漫，赵绣缨对人类XP系统的自由程度认知极为有限。

而钟灵毓也毫不在意，轻笑着摇了摇头，问道：“那么，先生现在去哪里了？”

“呃……大概是，那个方向吧！”

回手指向南边，赵绣缨补充道。

“不知实在城中还是城外，但是洛水正从那边分割，所以方向是不会错的。”

“是吗……”，钟灵毓顺着赵绣缨手指的方向望去，越过通明的万家灯火，外面是巍峨的群山。

“这可怎么找……嗯？”

“怎么了，钟……啊！”

二人微张这嘴，惊讶地看着南方的群山中，剧烈的火光正从那里升腾，半个天空的浓云像是被火烫红的煤炭，透出赤红的光。

“轰——嗙——！！！”

紧接着，天崩般的炸响带着剧烈的狂风席卷而来，掠过城中，把小巷中的赵绣缨都退了一个趔趄。

“等等，那是！”

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赵绣缨看到那城外那夜色阴影中的巍峨山峦，正在一点点地放大。

应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