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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凡人4

  • 作者:沙漠之土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2-06-09 14:18:23
  • 章节字数:6458字

杭乐安将近二更才回到家。

尽管疲惫得随时都要睡去,但他回到屋子的第一件事,仍是用澡豆和水洗手。这澡豆混了檀香的香料,可以盖去他手上的墨水味。

像要消除什么肮脏的污渍或血迹,他异常专心的洗搓着手。最后洗得一手皱皮。

洗手后,他脱下满是墨渍的外衣,用撑架挂在一间小房里,点了一撮廉价却味浓的熏衣丸,便关上门,径自让熏笼熏着。

在这个好不容易安定的家,他不要身上沾染墨味。好像墨味是不洁的气味,会给这个家带来不幸。

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家的墙。墙上贴着一种质坚的油纸,可以防潮。若仔细一看,会发现这油纸上有线条纹路,似乎有人在油纸的背面作画。但画了什么,因为笔画轻,油纸厚,倒无法看清。

他轻轻地摸了一回,像感受什么。每天都要摸过一次,他才安心。

他再看了看挂在门上的辟邪画。这辟邪画没什么稀奇,几乎户户人家都会贴在门口保平安。他家的辟邪画中,画的是一只虎头、豹身、马蹄的怪物,头上伸着粗大有力的鹿角,嘴巴开裂,露出森森獠牙,看起来威武吓人。

但这辟邪兽却没有画上眼睛。圆睁的大眼一片空白虚无。

杭乐安仔细的检查这张贴画有无破损。

树生的房门也贴有一张,他一样小心翼翼的查看。

他往脚下一看,一愣,发现门缝透着烛光。

他敲门。”树生?”

房里传来慌乱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开门进去。”二更了,你怎么还没睡?”

树生正掀起铺盖要上床,说:“要睡了。”

他看到书案上满是凌乱的书本,乱无章法,不像在读书。地上全是木屑。

“要考试?”他问。

“……对。”树生顺着回答。

“你今天……”杭乐安想多聊聊,努力找着词。他柔柔地问:“还好吗?”

“很好啊。”树生把被子盖着脸,闷闷的回答。

“匠学里都好?”

“嗯。”

“你晚饭吃什么?”

“巷口饭馆的菜饭。”

杭乐安听不清树生的声音,走进房里,坐在床边。

“那家菜饭不是挺差的吗?”

树生不回答。

“树生?”杭乐安可不想放过她。

她不耐烦的说:“天晚了,只有它开着。”

“你多晚吃晚饭?”父亲有点担心。

“我忙嘛!”她乱说。

“明天到书坊,和爹吃饭吧?”

“不要。”树生马上回绝。

室内一阵死寂。

最后,杭乐安幽幽地说:“树生,你……”他吸了口气。”你怕我,是不是?”

被窝下的小人一震,四肢缩得更紧。

“你老实告诉我,树生……”他伸手,去揭那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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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切地想看看他女儿的表情。

“爹!”树生死抓着被子不放,叫着:“你好吵,我想睡了!”

杭乐安忧郁地望着她。

他放手,轻轻地拍拍她,苦笑着:“抱歉,你睡吧。爹……”他的声音沙哑。”也累了。”

树生心里一绷,鼻头有点酸。她又来了……

杭乐安替女儿熄了灯烛,关了房门。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前,看着门上的辟邪像。

是树生在害怕吗?

不是。

是他在害怕,害怕失去母亲的真相会被这孩子知道,然后,他便又要再经历一次被剥离的痛苦──知道真相的树生,会恨他吧?会要离开他吧?

以前,他以为活得长命,就是得到凡人追求的一切。

后来,他才领悟到,活得越久,只会一直失去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再得到什么了。

第一次尝到失去的感觉,像割肉一样。若再来一次……

大概就像挖开胸膛,掏出心一样。

他从柜里拿出一面铜镜,端看自己仍旧年轻的脸。这张脸至今仍能吸引媒婆上门,替他物色姻缘。那些看中他的姑娘才十六七岁,不过比树生大一些。

他想,改天去瓜婆那儿,把自己变老一些吧。

早晨,热闹的耕市里,满是贩卖米粮蔬果的摊档,妇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落,混杂着小贩们高亢如歌唱的叫卖声。

一个穿着翩翩长衫、走起路来颇有文儒之气的男子,走进了这座位于城西的耕市。人们与他迎面走过,无不露出惊愕,甚至是嫌恶的表情。

因为这男子的左眼上生着一颗大瘤,挤压到五官,整张脸就像软土被人捏过一样,都是扭曲变形的。

他知道外人的眼光,但他不以为意,倒是颇为自在的走着。

他来到一摊卖各色瓜果的摊档前。顾摊的小伙子大约十七八岁,正要笑脸招呼客人,看到那张丑脸,胃里一阵翻搅,之后自然摆不出好脸色。

“小兄弟,敢问这瓜摊,是不是一个叫瓜婆的人所有?”男人的脸虽丑,但声音却是出奇的悦耳,语调温柔。

“瓜婆是我师傅。”少年皱眉说:“我师傅不在,你找她啥事?”

“你师傅在哪儿?附近吗?”

“她在城外照料婴瓜,一时半刻回不来。”少年想赶紧打发这丑男人走,但又怕是想找师傅变脸或生子的好生意,便耐着性子说:“我替你转达吧。”

“没关系,小兄弟。”男人不在意少年轻贱自己的嘴脸,态度竟越发温和亲近。”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你们这行的行情。找你也行吧?”他笑出声,比划自己的脸。”你也看到了,我这张脸不作点修饰,可见不了人呢。”

可不是吗?哼哼。少年心里暗笑。

“我是听一位爷说的,一位姓『和』的爷。”男人闲聊似的谈起:“他说他曾在你这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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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你家的瓜婆师傅可以把一个颇具王将之气的不凡之人,藏在一张平凡至极的脸皮底下……敢问,真有这事?”

“和?”少年想了一下,忽然一惊,警戒地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别紧张,小兄弟。”男人安抚道:“我说了,我只是想问问行情,既然瓜婆都能把不凡之人变得平凡,相信也能替我这张丑脸弄张英俊的面皮吧?”

“我不知道!”少年听到男人提起那和姓老爷,就很紧张,口气更冲:“师傅下午才进城,你明天再来吧!”

男人笑了一下,轻声说:“小子,听我的声音。”

少年却宛如听到一声挥动千军万马的号令,浑身一震,脸上的表情僵住。

“好好的听我的声音。”他刻意放慢速度,一字一句清楚地说:“跟着我的声音走,不会有事的。”

“是,是的。”少年双眼无神地回答。

“那和姓老爷花了一千两,跟你打听的人是谁?”男人问。

“是一个刻书坊的开字匠。”少年老实回答。

“叫什么名字?”

“杭乐安。”

男人一愣,片刻才会过意。“喔,改名了。”

“你瞧过他真正的模样?”他又问。

“看过。”

“很好。”男人拿出一本经折装的布面夹子,打开来,里头镶着一幅画。他给少年看。“他长这模样?”

少年一看,马上点头。

男人满意地笑道:“你贪钱,我知道,我不占你便宜。”他掏出一张银票。”若告诉我他住哪儿,这五百两就是你的。”

“不用银票。我告诉你。”少年像具傀儡,冰冷冷的说:“他住在灰驳圃南段,东步陆号楼。”

男人呵呵笑起来。“我从不用驭言术占人便宜,拿去吧。”他把银票塞在少年手里。

“对了,他有亲人吗?”男人想到,又问。

“师傅说,他有个女儿。”

男人眼睛一亮。“是吗?”声音兴奋高亢。“这事就好办了。”

毕竟对方在官场浮沉那么久了,官场处处是阴险的驭言术,普通的术法可对付不了此人。要直接和他碰面,或擅入他家,连自己都不敢保证有什么胜算。

不过,有个孩子,还是个女儿,那真是天上太一之助也。

因为作父亲的,最疼女儿了。

男人为此心情大好。

临走前,他买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甜瓜,跟少年说:“记得和你师傅说,我明天来找她,请她帮忙换张脸。挺急的,行吗?”

“行的,大人。”少年木然回答。“我会请师傅替您挑上好的婴瓜。”

“谢谢你啊,小兄弟。”男人说:“我明天再来,你可以休息了。”

男人走后,少年依言坐在凳子上。

那一整天,少年呆若木鸡,有人买瓜都不理,好像听不进任何声音似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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