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半精灵还在讲述着，丝毫没有注意脸色大变的女孩。

“可是那座城市的人，从数百年前就已经不再信奉神明了，于是愤怒的卡利卡亚一夜间烧毁了整个大陆，至高神震怒，降下神罚，卡利亚却带着数百万人一起为自己陪葬。”

“整个大陆连带叛神堕天的卡利卡亚一起沉进海底，并为了惩罚他打上了沉重的封印，让他在永生中背负着整座大陆的重量。”

“所以，堕天使即是恶魔，卡利亚是在路西法后，最可怕的魔鬼。”

观察着女孩的神色，半精灵担心她是被吓到了，说话变得犹豫，“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唐昭昭表面上坚强地问，可内心已经颤抖不止。

篝火在眼前跳跃，可她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卡利亚，和她认识的卡利卡亚，会是同一个人吗？

“听说卡利亚从深渊爬了出来……”

背后一阵冷意，半精灵闭了嘴。

没人会想在夜晚讨论一个那样可怕的堕天使。

女孩身体单薄，他心底痒痒的，脱了外袍想披在她身上，却正好对上她冰冷的双眼。

“你说的，不可能是真的。”

半精灵一时愣住。

或许是自己讲述的故事太过残忍吓到了她？他从善如流的改口，“你说的对，我都是听说的，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但见多识广的精灵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个堕天使的故事已经成为了所有地上种族不宣之于口的秘密，某种程度上成了禁忌，无论是地狱里更名为撒旦的路西法，还是轰轰烈烈堕天的卡利亚圣座，都是他们不敢昭然于口的黑暗存在。

掀起那黑暗的一角，都会让人产生被深渊注视的错觉。

“噼啪”

火堆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半精灵背脊陡然一僵，仿佛真的被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凝视了。

这种感觉很不妙，他来回摸了摸胳膊，那可怕的感觉仍然存在。

女孩适时的开口，指向另一边，“能去那里帮我烤点果子吗？谢谢。”

半精灵看着不远处被人群包围的篝火堆，依依不舍的站起来，“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会回来。”

她笑着点头。

卡利卡亚看着她嘴角的恬静笑容，莫名想扯平。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不过伸出的手指在碰到她的脸之前，变成了温柔的风，轻轻拂开了她脸颊旁的碎发。

小龙眨了眨眼，忽然对着空气说，“我不相信的。”

卡利卡亚愣了一下。

随后女孩就低下了头，专心致志的撕着手中的烤鱼，仿佛刚刚对着空气的那个言论只是自言自语。

这真的很奇怪，卡利卡亚离近了一些，在之前精灵做过的地方坐下。

他仔细的观察着小龙的眉眼，一丝一毫表情都不打算放过，很快就确认了小龙确实是看不到他的。

淡蓝色的发丝滑落，遮住了稍显空寂地眉眼，他的目光宁静，落在少女的身上，像缱绻的风，柔和的光。

他学着她的样子低头看女孩手中的烤鱼，另一只手托住下巴，银眸中浮现了点点兴味。

这只幼龙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跟在自己身旁的目的，有的时候总会透露出认识自己很久的样子，可记忆中明明没有她的存在。

卡利卡亚很笃定自己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他自创世而来，走过漫长岁月，在过往的记忆中，这只小龙不存在。

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生物，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事实上刚刚那个半精灵说过的话有一部分是可信的，当年那场浩荡的战争留下了无数个版本，半精灵口中只是大陆上流传的某一个版本。

当然也不可能全是事实。

可人们只愿意传播自己相信的，越是夸张可怕，越是让他们兴奋。

他安静的坐在女孩身旁，篝火那边的人们载歌载舞，忽然间爆发出了欢呼声。

一条银色的翼龙踏着月光而来，落在地上的瞬间变成了纤细修长的少年模样，他向众人笑着打招呼，一个猫族少女欢快地耸动了两下耳朵，好奇地凑上去。

“龙族，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说着还把手中刚烤好的食物递给他，似乎是在献殷勤。

但少年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着这边走来，边走边说，“我来接一个人。”

卡利卡亚微微蹙眉。

果然，少年迎着他的视线走过来，十分熟脸的拍了拍身旁那个还在撕烤鱼的小龙，在她面前屈膝蹲下。

“怎么样？玩得高兴吗？”

唐昭昭神色恹恹，抬抬眼皮算是回答。

一旁的卡利卡亚冷眼的看着这一切，想起眼前这个少年是谁。

甲板上那条翼龙。

看女孩情绪不高，银龙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拉起来。

“别在这里坐着了，我们出去。”

“去哪里？”

“我带你去地精那里喝酒。”少年眉飞色舞。

唐昭昭头疼不已，“我不想去。”

银龙弯起的嘴角立马放平，他用卡利卡亚觉得黏腻讨厌的声音，软软的对女孩道:“我陪了你那么多天，你就当陪一下我嘛，我想喝酒了不行吗？”

这话说的微妙，卡利卡亚立即看向女孩，后者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拜托，大哥，明明是你缠着我。”

银龙看出了她的松动，立马再接再厉的补充道:“更何况地精酿的果酒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相信我。”

如果很好喝的话，给卡利卡亚带过去一点，让他尝尝呢？

唐昭昭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大风，迎面吹来飞沙走石沙，说进了眼睛中怎么都睁不开双眼，嘴巴灌进了风，呛得咳嗽起来。

今天的风，总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像是清晨雨后的森林，沁透冰凉的泉水。

这阵风成功地吹散了兴致，唐昭昭蹙眉，“我要回去了，下次再说吧。”

银龙顿时大叫起来，不愿意放人。

半空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白皙清隽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迷惘。

卡利卡亚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并很快在脑海中匹配上了对应的名称。

潘多拉魔盒中释放出的原罪之一，嫉妒。

无欲无求的堕天使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嫉妒的情绪。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普通人族才会有的情绪，卡利卡亚下意识把这些情绪归结为封印解除后的现象，他现在已经堕天了，一直会出现被黑暗侵蚀的原罪。

他冷静的分析着，隽美的脸上映着忽明忽暗的灯火，一如天上闪烁的星河。